王立群读史记之秦始皇03：穆公东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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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王立群读史记之秦始皇03：穆公东扩

　　[画外音]上一集讲到秦穆公继承了秦襄公立国所留下的遗业，开地千里，称霸西戎，奠定了秦国长期发展的根据地。然而西戎之地毕竟偏远，秦国要想成为大国，必须要向东面的中原之地发展。秦国东边的近邻就是晋国，由于晋国地广人众，又是老牌的诸侯国，势力非常强大。所以秦穆公在位三十九年，用了三十六年的时间在与晋国周旋。秦穆公一生主要是和晋国的晋献公、晋惠公、晋怀公、晋文公、晋襄公五位国君打交道，那么在不同的时期，秦穆公对晋国究竟是采取了怎样的策略呢？他的东扩事业最终结果如何呢？

　　秦穆公东扩，最主要的是要和一个国家打交道，就是晋国。因为秦国东边就是一个强大的晋国，要和晋国打交道。那么秦穆公在和晋国打交道的过程中间，他做了哪些事情呢？

　　第一件事：网罗人才。秦穆公是一个很贤明的君主，凡是明君都懂得，如果手里没有人才，就根本没有办法和晋国较量，要想和晋国较量，必须得有人才。怎么网罗人才呢？在秦穆公继位的第五年发生了一件事，晋国要去讨伐一个国家，叫虢国。但是晋国和虢国不接壤，中间隔着一个虞国，于是晋国灭了虢国回兵的时候，顺手就把虞国给灭了。这样虞国的国君就被抓起来了，同时也连累了一个人，叫百里奚。这时候，正赶上晋国的国君晋献公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秦穆公，女儿出嫁的时候，他把俘虏来的百里奚作为陪嫁的奴仆带到秦国去。百里奚当时七十多岁了，七十多岁的一个老先生，作为人家嫁闺女的陪嫁品。这老头又很有才华，觉得这是个奇耻大辱就逃了，逃到了宛，就是今天河南的安阳，当时是楚国的国界。在那儿被人家扣住了，等到秦穆公把自己的妻子娶回来，听说逃了一个人，一打听这个人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，就想办法把这个人赎回来。他用五张黑羊皮去换这个老头，当时楚国的边境官员觉得这个很值，这老头七十多岁没用了，还能换五张黑羊皮，当即成交。百里奚就被押回来了，送回来以后，秦穆公亲自给他打开囚车，给他洗尘压惊招待他，向他询问治国的道理。百里奚说，我是亡国之臣，不要问我。秦穆公说虞国亡国与你无关，是因为虞国的国君太昏庸了。后来两人谈了好几天，越谈越投机，秦穆公越是觉得这五张羊皮换得很值，然后干脆就授以国政，把整个国家大政交给了他，而且给他取了一个名字，叫五羖大夫，羖就是黑山羊，用五张黑山羊皮换回来的大夫。这样，秦穆公的手下就得到了第一个很有才华的人。秦穆公对百里奚非常赞赏，百里奚就说，你别夸我，有一个比我强十倍的人，这个人叫蹇叔，他比我有才得多，只不过人们不了解。我给你讲几件事，第一次我想在齐国去做官，辅助齐国的国君，蹇叔说这个官不能做，做了有危险，我听了他的话，后来齐国国君被 ... 了。我幸亏没做官，我要是做了就一起被 ... 了。第二次，我到周天子那儿，周天子有一个王子很喜欢我，我又想跟着他干，蹇叔再次阻止我，我又不干了，结果那个王子后来被 ... 的时候，我幸免于难，救了我两次。后来我到虞国做官，蹇叔又阻止我，这次我没有听，这一去就被俘虏了，所以我知道，这个蹇叔比我要强得多。秦穆公听到这儿，就把蹇叔请了来，封为上大夫。这样，秦穆公就一下得到两个王佐之才，一个是百里奚，一个是蹇叔。

　　[画外音]秦穆公是秦国历史上第一个对中原抱有极大欲望的国君，秦穆公继位之后，他就积极网罗人才，积蓄力量。百里奚和蹇叔这两位人才的引进，为秦穆公的东扩增加了有生力量。正当秦穆公踌躇满志的时候，强大的晋国先后经历的三次天灾人祸，正巧给了秦国以可乘之机，那么晋国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天灾人祸呢？秦穆公为了自己的东扩事业，他又是如何把握这些机会的呢？

　　秦穆公东扩的第二阶段，就是打道义牌。秦穆公打道义牌主要是在和晋惠公交往的过程中，三救晋难，道义尽显。什么叫三救晋难？指的是秦穆公三次救援晋国。第一次涉及到晋国的一次内乱，这场内乱是由晋献公引发的，晋献公晚年出问题了，这个问题出在女人身上。他宠爱的一个女子叫做郦姬，这个郦姬心不好，就陷害太子，结果太子就死了。太子一死，太子的两个弟弟，一个叫重耳，一个叫夷吾。重耳就是后来的晋文公，夷吾就是后来的晋惠公，两个人都逃了。晋献公一死，郦姬的儿子就做了国君，但是这个国君是坐不稳的，因为他违反了一个规则，就是立嫡立长。这个时期整个天下特别讲究的是宗法，就是讲血缘关系，郦姬的儿子是不能够立的，所以就有大臣把郦姬新立的儿子给 ... 了。而郦姬受到宠幸，不是一个人，郦姬受到晋献公宠幸的时候，是她和她的妹妹一块儿受宠幸，她妹妹也生了个儿子，结果郦姬的儿子被 ... 后，有大臣把她妹妹的儿子立上了去，结果又有大臣出来把她妹妹的儿子，和立她妹妹儿子的大臣一块儿 ... 了。晋国就乱了套，没有继承人了，权力出现真空。就在这个时候，逃到外面的夷吾向秦穆公提出一个要求，说你送我回去，作为补偿，我把河西的八座城池割让给你。秦穆公就答应了，武装送他回去继位，就是晋惠公。但是晋惠公一继位立即反悔。这下子秦穆公傻了，秦穆公有两种选择，打或不打。秦穆公的选择是忍，不打，看晋惠公怎么办。这是一救晋难。

　　二救晋难，是在秦穆公十二年晋国遭灾，颗粒无收。晋国就向秦国求救。秦穆公手下的大臣分成两派：一派主战，主战派提出一个方针，趁“饥”讨伐，趁着他饥饿的时候讨伐他。主和派意见是不能够见死不救，秦穆公就征求百里奚的意见。百里奚说了两句话：夷吾得罪于君，其百姓何罪？晋惠公夷吾得罪了你，是他的错误，不关系到晋国的老百姓。晋国的老百姓没有吃的，你怎么能够看着晋国的老百姓挨饿，而不出手相救呢？秦穆公采纳了百里奚的意见，大规模赈灾，从秦国的都城水陆两路向晋国运粮，帮助一个强大的对手赈灾，这叫秦穆公援劲敌，被天下人称誉，政治上得分。这一下，虽然帮助了自己的对手，但是在天下所有诸侯中间树立了一个讲道义的形象，这是第二次。

　　两年后，秦国遭灾了，大面积颗粒无收。秦国就向晋国求援，结果，晋惠公不但不赈灾，反而趁“饥”出兵，两国在韩原打了一仗，这一仗非常有名。韩原之战开始打的时候，晋惠公一马当先冲在前面，但是他在回撤的时候，他的马陷在泥潭里走不动了。秦穆公一看这个机会就冲上去，想把晋惠公抓过来，结果没有抓住，反而被晋惠公的军队包围了。这时秦穆公受了伤，形势非常危急，在这个关键时刻，秦国军队中突然冲出了三百人的敢死队，这个敢死队冲出一个缺口，救出了秦穆公，而且顺手牵羊抓获了晋惠公。这个敢死队，当时谁也没有料到是怎么来的。这里有一个前因，秦穆公当年丢了一匹宝马，宝马丢了以后，被三百多个野人，就是住在京城以外的农民抓住了，而且宰 ... 吃了。案发之后，官吏就要惩罚他们。秦穆公说，君子是不能以牲畜惩罚人的，而且吃了良马肉，一定要喝酒。如果吃了良马肉不喝酒，可能会导致死亡。他不但不 ... 这三百人，还让他们喝酒，这三百多人大受感动，所以等到这次打仗时候，这三百人都参加了。秦穆公危急的时候，这三百人冲了上去，把他救了出来，还俘虏了晋惠公。抓住晋惠公以后，秦穆公说，当年你闹灾荒我赈济你，现在我闹灾荒你来打我，我还把你抓住了。于是要 ... 晋惠公，用他来祭天。这事儿闹得很大，先是周天子来调解，晋国和周天子是同姓，都是姬姓。然后秦穆公的夫人也出来调解，因为秦穆公的夫人是晋国人，她说晋惠公是我弟弟，也出来求情。秦穆公最后作了一个决定：第一，以诸侯之礼接待晋惠公；第二，两国签订同盟，互不侵犯；第三，送晋惠公回国。这是秦穆公第三次救晋难，这下子晋惠公无话可说了，回去以后做了两件事，第一把河西之地这回算给秦穆公了，第二件事派了自己的太子来秦国做人质，两家和好了。

　　[画外音]秦穆公通过三次救晋难，在诸侯国中间树立了良好的政治形象，但是这些行动也是明显带有东扩目的的。因为秦穆公最初帮助晋惠公成为晋国国君，是想要晋国的河西土地作为酬谢的。当晋惠公趁“饥”发兵，袭击秦国失败被俘之后，秦穆公对外宣称要 ... 死晋惠公来祭天，他实际的目的也是要求晋惠公履行诺言，献出河西的土地。最终秦穆公如愿以偿，秦国的东扩初有成效。那么，秦穆公之后又是如何审时度势，继续实施他的东扩计划的呢？

　　秦穆公重点打交道第三个国君是晋怀公。这个晋怀公是谁呢？是晋惠公的儿子，也就是到秦国做人质的这个儿子，秦穆公对他很好，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这个做人质的晋国太子。秦穆公二十二年，这个太子突然消失了，逃了。为什么逃呢？他听说他爹病了，他急了，怕自己在秦国做人质，万一晋惠公有什么不幸，他回不去，不能继承君位。所以他想了想就溜回去了，而且走的时候，没有带他的妻子，把秦穆公的女儿抛弃了。所以秦穆公很恼火，他对晋怀公的办法是，另立新君。晋惠公有一个哥哥，就是重耳，在外面流亡将近二十年，这个时候流亡到了楚国。秦穆公就派人到楚国接回重耳，把自己被抛弃的女儿嫁给了重耳。重耳和晋怀公辈分上差了一辈，晋怀公是重耳的亲侄子，秦穆公等于是把晋怀公的媳妇再许给了他伯父，这在我们今天看来叫 ... 。但是 ... 是宋代以后才有的概念，当时春秋时代不计较这个，完全可以。重耳开始也觉得不太方便，想拒绝，后来还是照单全收。秦穆公很高兴，怎么办？刚好重耳是合适的人选，也是个公子，干脆把他送回国，让他去继位，这个人就是中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晋文公。晋文公回去后就把晋怀公 ... 了，继承了王位。晋文公是和秦穆公打交道的第四个国君，秦穆公和晋文公打交道是全面合作。因为晋文公是当时天下的霸主，晋国实力比秦穆公要强，所以秦穆公尽管非常想要东扩，但是实力不如他的女婿晋文公，所以他采取表面合作，保存实力的做法。秦穆公三十年，晋文公出兵攻打郑国，秦穆公作为老丈人，还去帮助过晋文公。郑国是个小国，秦晋两家的大兵兵临郑国城下，这下子，郑国肯定要完了。在这个危急关头，郑国派来一个使者去见秦穆公，他说秦和晋大兵一到，郑国已经知道自己完了，但是郑国完了，对秦国有什么好处？当时的地理位置，郑国在河南，都城是现在的河南新郑，秦国在陕西，陕西和新郑之间隔着一个晋国。他说这样一个地理位置，你把郑国灭了，这个土地能归到秦国吗？将来肯定是给晋国了。“邻之厚，君之薄也，”你的邻居土地扩大了，你的土地相对不就缩小了？对你没有好处。秦穆公一听很有道理，就决定不打了，而且派了三个秦国将领帮助郑国防守，自己单方面撤军。秦穆公一撤军，晋文公也不打了，晋文公觉得他能做国君，是秦穆公的帮助，所以他也撤了，郑国因此得到了保全。两年后，晋文公死了，继位的是晋襄公。这个晋襄公，秦穆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。

　　[画外音]晋文公可以说是秦穆公东扩之路上的拦路虎，因为晋文公是春秋时期的霸主之一，他在位期间任用贤良，整顿内治，加强军队建设，使得晋国的国力大盛。在公元前635年，晋文公又独立勤王，匡扶周室，在诸侯中间名声大振。之后晋文公又靠武力在诸侯争霸之中取得了霸主地位。所以秦穆公虽然一直想东扩，但是面对贤明的晋文公，只能用联姻合作的方式来保存东扩的实力。直到晋文公死后，秦穆公终于又等到了东扩的机会，那么这个机会是什么呢？秦穆公又是如何把握这个机会的呢？

　　秦穆公三十二年，晋文公死了。恰恰在晋文公死了以后还没有安葬的时候，秦穆公得到了一个消息，两年前他派的三个帮助郑国防守的将领传话过来，说我们现在在郑国过得很好，郑国人很信任我们，给了我们北门之管，就是北门的钥匙，“遣师以来，国可得也。”如果你偷偷派军队来，我们打开城门，郑国就是我们的了。这下子，秦穆公作了一个决定，远程偷袭。他去征询两个元老重臣百里奚、蹇叔的意见，两个人都反对，理由是“劳师以袭远，未所闻也。”动用这么多军队去袭击一个遥远的国家，没听说过，这是第一。再一个，“师劳力竭，远主备之。”隔了这么远，等我们的军队到达那里早就疲劳了，而且对方不可能得不到消息，我们的军队疲劳了，对方又有准备，这个仗怎么打？但这一次秦穆公铁了心了，一定要打。秦穆公三十二年以来，在东扩的问题上一向谨小慎微，打政治牌，这次为什么突然变得要打 ... 牌了？我想有两个理由：第一，晋文公下世后，他没有把继位的晋襄公放在眼里；第二，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秦穆公的晚年了。所以，过去的政治牌到这次该洗牌了，要换成 ... 牌，因此决定偷袭。到出兵那一天，百里奚和蹇叔就拦住军队哭，这一哭，就是非常有名的蹇叔哭师。秦穆公一看恼了，这不是败我的兴吗？因为这一次出兵他派了三个将领，三个将领中，一个是百里奚的儿子，一个是蹇叔的儿子，蹇叔认为：“吾见师之出，不见师之入也。”我看见军队出去，看不见军队回来，所以他哭了。秦穆公非常恼火，说了一句很重的话：“尔何知，中寿，尔墓之木拱也。”说你们两个老头懂什么，假如你能活到一个中等年纪，你们墓地上的树，长得都有一拱粗了。就是说秦穆公认为两个老头多管闲事，说你们是早该死的人了，这话很粗野。两个老头说，我们之所以哭，不是败你的兴，实在是我们老了，我们的儿子出征，肯定是回不来了，而且打败仗的地方，一定在殽这个地方。秦穆公不管这一套，硬是让军队去偷袭郑国。秦穆公三十三年，这支军队走到了滑国，滑国是晋国附属国，到了那里碰见了一个郑国的商人，这人很有名，就是弦高。弦高赶了十二头牛到外面去卖，一下子碰见了远程奔袭的秦军，弦高就慌了，他怕秦军 ... 他，就说，郑国的国君听说你们来了，一方面加强防守，一方面派我带着十二头牛来犒赏秦军。他编了一个谎话，然后把十二头牛献给秦军。秦军主帅一听，人家已经有准备，这仗不能打了，干脆把滑国灭掉回去吧。这一灭滑不打紧，激怒了一个人，就是晋襄公。因为滑国是晋国的附属国，晋襄公就觉得，晋文公刚死，你趁着文公丧葬，把我的滑国灭了。所以晋襄公决定打秦军一个埋伏，他在殽这个地方伏下了重兵，秦军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通过晋国的殽地，遭到攻击，全军覆没，三位主帅被俘。这就是出师前，百里奚和蹇叔断定的被围歼的地方。晋襄公抓了秦军的三位主帅就要 ... ，这个时候，晋文公的妻子出来说话了，晋文公的妻子是秦穆公的女儿，就和晋襄公说，我爹最恨这三个人，让秦国军队全军覆没，你何必 ... 他们，把他们送回去，让我的父王把他们 ... 掉，你不用动手了。晋襄公一听有道理，就放了他们。三帅回去的时候，秦穆公郊迎几十里，而且穿着丧服，说了一句话：“孤以不用百里奚、蹇叔言，以辱二三子。”我因为没听百里奚和蹇叔的话，让你们受辱了。不但没有惩罚这三个人，而且让他们官复原职，重赏了他们。这个事件发生以后停了几年，到秦穆公三十六年，秦穆公又派百里奚的儿子做主帅带兵，这一次要打晋国了。这个时候，离秦穆公的去世只剩三年了，换句话说，秦穆公这个时候已经等不及了，所以这一次打仗秦穆公亲自去了。这次用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战法，就是一渡过黄河，秦穆公就下令把所有的船沉了。我们都知道，项羽打巨鹿之战破釜沉舟，很有名。破釜就是砸锅，沉舟是沉船。其实沉舟的专利不是项羽，应当是秦穆公。晋国的士兵一看，秦穆公的军队过了黄河就把船沉了，明摆着是玩命，于是晋国的军队不敢交战了，活不跟死斗嘛。这样，秦军打了一个大胜仗，打败了晋军，夺了地。

　　所以我们可以说，秦穆公毕生是致力于东扩的，但是他东扩的路并不顺利，虽然最终打败了晋军，但是晋国仍然是一个强大的邻国， ... 实力仍然被保存下来。所以秦国东扩之路并没有走完，需要秦国后代的国君继续走下去。三年以后秦穆公去世。秦穆公去世以后又经过了十五代国君，将近二百六十年，但这十五位国君碌碌无为。十五位国君之后，继位的是二十一岁的秦孝公，这才继续了秦国的崛起之路。那么秦孝公是怎么样来续写秦国继续崛起之路呢？我们下次再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