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帝国本之争是怎么一回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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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印、新太后的铁三角关系,其乐融融,共同把大明皇朝推向新的中兴。这时的张居正特别能发挥自己的才能,改革吏制,兴利除弊,大家都在深切地憧憬着大明盛典的再一次到来。

「明史」对张居正万历初年的业绩是这样概括的:居正为政,以尊 ... ,课吏职,信赏罚,一号令为主,虽万里外,朝下而夕奉行。张居正来自于湖广的荆州,在当地有小神童之称,十三岁被推荐到武昌拜见六十三岁的湖广巡抚顾璘时,还受到顾辚设宴款待,连称小友,两人相差五十岁,竟成了忘年交。

张居正得到顾璘这样著名人物的褒奖,是非同一般的。顾辚是江苏南京人,明朝叫南直隶,顾氏是大家族,明朝的弘治和正德年间,号称十大才子,顾璘就是其中之一。顾璘一看张居正的文章便拍案叫绝,连称国士,见了人,还解下自己的腰带给张居正系上,连称孺子善自珍重,日后蟒袍玉带,指日可待。

嘉靖十九年,16岁的张居正乡试中举,23岁又考上进士,选入翰林院做庶吉士,成了储相。这时,年轻的张居正谦虚、谨慎,是一个低调办事的史官,但是,敢于担待,还非常有谋略。当时的翰林院学士徐阶非常器重他,首辅严嵩虽与徐阶过不去,也同样厚爱他,及后,还成了裕王的老师,与高拱同事。

就在张居正如日中天的时候,他的学生,辽东巡按御史刘台竟然弹劾老师,奏疏写着:蔑视祖制,钳制言路,驱逐高拱,威福独操,引用私人,预留后路,收受贿赂,富甲荆楚。刘台在奏疏上还告诉人家,学生现在弹劾老师,可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,但绝对不是忘恩负义。奏疏上事事确凿,件件不虚。

刘台对张居正的指责,使张居正非常难堪。他面见皇上,居然哭泣着伏地不起,还得万历皇帝亲下御座搀扶他起来,不断安慰他。这一来,刘台被责之诬陷忠良抓了起来,继任时辽东巡按御史和江西巡抚还抄了刘台的家,斥责家财不明不白,万历皇帝随之下诏,发配广西充军。张居正还假惺惺 ... 疏救。

刘台在万历四年正月的上疏曾预言,张居正引用私人张四维进内阁很蹊跷,这与张居正的父亲年事已高或有很大的关系,请皇上注意,张居正办什么事都深谋远虑,在私事上也一样的,预留后路。一年零八个月后,万历五年九月,刘台的预言套现了,张居正的父亲活了74岁,鹤驾西归,家乡发来了讣告。

晚明名儒陈继儒常常告诫自己和自己的学生,聪明人要学会厚道,富贵人要学会宽容。在这一方面,张居正恰恰做不到。世界上的事情也真有趣,人怕什么就来什么。父亲去世,张居正必得奔丧、守制,这就得上奏疏辞职,回家守孝27个月,在这27个月内,戒酒、戒肉、戒乐,大家都看张居正如何是好。

这时,有人给皇帝出了主意,夺情,夺张居正之情,要他不奔丧、不守制,继续为朝廷出力。在明朝历史上,大学士夺情有过几次,首辅夺情只发生过一次,距此已一百多年,大学士李贤奔丧后,被成化皇帝夺情,让他到朝廷继续视事,新科状元罗伦因此上了奏疏引起轩然 ... ,此后,再没人提起夺情。

对于夺情,张居正态度很暧昧,向吏部交了一份奏疏,万历皇帝看后,给了一个撤谕:朕元辅受皇考付托,辅朕幼冲,安定社稷,朕深切倚赖,岂可一日离朕,父制当守,君父尤重,准过七七,不随朝,你部里即往谕著,不必具辞,钦此。这一来,张居正上疏皇帝,把为君主出力当大义,把守制当小节。

人间出问题的时候,天上总有征兆。就在满朝上下议论纷纷时,十月初五的傍晚,一颗慧星由西南一直扫向东北,横贯天际。这种天象示警,认为张居正应守三纲五常,奔丧、守制。翰林院史官吴中行先上一疏,万古纲常,四方视听。接着,又有同院的赵用贤,刑部的艾穆、沈思孝也跟着继续上声援疏。

四人上疏,不仅解决不了问题,还被下旨责令廷杖。万历五年十月二十二日,四人被拖到午门外,打声震天,喊声动地,血肉横飞,惨不忍睹。怀揣 ... 疏的邹元标目睹全过程后,依然义无反顾上疏,反对廷杖这四人,反对张居正不奔丧、不守制。结果,又被廷杖八十,发配充军。这下,不再有人议论。

张居正率领内阁,从万历六年到万历九年,对全国的土地进行了全面清丈,一清丈,全国竟然有三百多万顷农田没向国家交税,自明建朝一百多年来,有交税的农田才四百多公顷。万历九年,又大搞税法改革,将两税法改为一条鞭税,增加了国库收入,又减少了百姓的付出,官员中饱私囊的现象少见了。

万历五年,有一天在日讲时,大学士领小皇帝读「论语」的「乡党」篇,君召使摈,色勃如也……皇上把勃字读音读成贝字,刚刚出口,寂静的宫廷突然如同一声炸雷,听到厉声呵斥,念勃不念贝。这一厉声呵斥,让万历皇帝,还有在场的宦官、宫女都吓了一大跳,呵斥者当然是张居正,习惯成自然了。

万历八年,已经18岁的皇帝与众宦官喝酒,喝乐了,让唱曲的唱靡靡之音的郑风,唱曲的认为郑风是亡国之音,不敢,被皇上拔剑割了发,髡刑。冯保密告李太后,皇上不仅被罚跪,连连数落一番,还被告知张居正共同来教训。张居正没细想便发奏疏,指责皇上的种种不是。万历皇帝忍下了,不吭声。

万历九年,张居正病倒了,拖到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,张居正与世长辞。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落下的内疚神明,外惭清议,这八个字用在张居正身上,非常贴切。铁三角缺一角,坍塌了。有人弹劾冯保,万历皇帝一看,来的正好,冯保贬谪南京,太后过问,还诏:老奴为张居正所惑,无他过,行且召还。

冯保被贬第七天,有人弹劾张居正,列举了十四大罪状,万历皇帝只下诏,张居正还是有功的。皇上口气不严,弹劾张居正的奏疏如雪片般飞来。翌年,张居正家被抄,长子不堪严刑逼供上吊 ... ,家里还死了十多人。皇帝发诏,昭告天下:张居正箝制言官,蔽塞朕聪,专权乱政,罔上负恩,谋国不忠。

到了明熹宗,才重新给张居正一个盖棺定论的评语:居正以长驾远驭之才,当主少国疑之际,率能不顾诽誉,独揽大权,综核吏治,厘剔奸弊,十年来,民安其业,吏称其职,虽古贤相何以加,惜其褊衷多忌,小器易盈,怙宠夺情,本根已断,卒之身死名戳,祸至丧家,若其才其功,则固卓乎不可及矣。

明熹宗年间,率先给张居正 ... 的,就是四十年前在午门外怀揣 ... 疏而目睹吴中行、赵用贤、艾穆、沈思孝四人被板打得血肉模糊后,还义无反顾上疏,再次被廷杖、被发配充军的邹元标。他当了都御史时上殿,下来时摔了一跤,人们去扶他起来,才知道这一跤,是四十年前那顿板子给他留下的后遗症。

上了年纪的人,即使不读明史,也知道海瑞罢官这回事。嘉靖年间,海瑞因为大 ... 皇帝被投狱,差点没命。嘉靖皇帝驾崩,太子继位当上隆庆皇帝,登基庆典大喜之后,办的头桩事,就是释放海瑞,还强调,这是嘉靖皇帝遗诏嘱咐的,为嘉靖皇帝起草遗诏的,就是相当会耍弄手腕治政的时任首辅徐阶。

隆庆元年,海瑞出狱后,年内连升三级,三年后,走上仕途的巅峰。身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、 ... 粮储、提督军务、巡抚应天等处要职,几职叠加,就是正二品官衔,明自成化以后,举人当此职务的,只有海瑞一人。这时的海瑞,举手投足已事关国家的命脉,他不仅声望显赫,还真的为天下百姓办实事。

海瑞赴任,有三种人怕他,贪官污吏卷起铺盖溜了,土豪劣绅不敢摆阔气了,张扬惯了的织造宦官也收敛了。海瑞赴任,有两种人高兴,穷苦百姓有冤可告,有仇可报;地痞流氓也在忙乎,唯恐天下不乱。海瑞赴任,恰逢雨季,洪水泛滥,于是,亲临江河,考察水情,采取以工代赈的 ... ,疏通了江河。

海瑞上任,颁发督抚条约号召放告,打开衙门,让百姓告状。这一来,雪片般的状纸流进了衙门。海瑞在隆庆三年十二月巡视松江时,就收到田产 ... 近万份,其中,有不少还是状告海瑞的恩人、前首辅徐阶的,徐阶为官四十多年,几个儿子在他的庇护下也人人当官,徐氏家族拥有的田产,谁也说不清。

刚正不阿的海瑞在要求所有富户退出一半田产的同时,登门拜访了恩人徐阶,徐阶一听来意,倒也痛快,一退就是一万亩,还自报家族田产就是两万亩,已退出一半。当时,不管是富户还是官府,手头都有两本账,富户瞒官府,官府瞒朝廷,偏偏海瑞就是不买账,要求徐阶高风亮节带头真正退出一半田产。

徐阶认为不可理喻,还从来没见过专门代表穷苦百姓与官员、富户过不去的,于是,纵容别人上疏弹劾海瑞。舒化的奏疏还好,说这个人可以做榜样,但不能办实事。戴风翔的奏疏可就厉害了,说海瑞沽名钓誉,鱼肉缙绅,江南流传一句民谣,种肥田不如告瘦状。穷人富户都不交税,朝廷财赋从何而来。

戴风翔的弹劾因提及朝廷税赋而成了重磅的奏疏,首辅高拱虽是徐阶的政敌,看待海瑞的眼光却是同出一辙,认为海瑞志大才疏,海瑞不去,江南不宁,海瑞一下子成了一个闲官,什么事都干不了。于是,海瑞拂袖而走,辞职回海南家乡了。万历十三年,海瑞才重蹈政坛,时年已届古稀,两年后随鹤西逝。

明代将领被后人尊崇的,头一个,是晚明时期收获台湾省的郑成功;其次,是南下西洋的郑和;再之,就是南剿倭寇,北镇边关的戚继光,「明史」评价说:继光为将,号令严,赏罚信,士无敢不用命,与大猷均为名将,操行不如而果毅过之,大猷老将务持重,继光则飙发电举,屡摧大寇,名更出大猷上。

嘉靖年间,明朝的边患是南倭北虏,戚继光剿灭了南边的倭寇,工部给事中吴时来建议朝廷调戚继光等三将领北上御虏,得到兵部的高度认同,俞大猷年事已高没让去,两广总督谭纶当蓟辽总督,戚继光调到北京当总兵,主持蓟门、昌平及北部边境的练兵,还将原在浙江、福建剿倭的一万多兵也带去了。

戚继光在南方沿海打的是运动战,到了北方山区却打阵地战,修边墙,就是现在说的长城,从山海关到居庸关,这一道边墙修得固若金汤,还修堡垒、烽火台。借助长城,戚继光训练出了一支拥有步兵、骑兵、辎重兵、火器兵、战车兵的混成部队,北虏骑兵试探了几次,再也不来骚扰了,边关相安无事。

戚继光在南方剿倭时,与福建巡抚汪道昆成了知交。汪和王世贞是好朋友,也是嘉靖后期至万历前期的著名人物。戚继光在隆庆二年北调时,汪道昆陪他到苏州太仓的澹圃,拜会王世贞,连同王世贞之弟王世懋,三个文人一个将军,痛饮三天。这三天,让赫赫战功的戚将军大开眼界,留下毕生深刻烙印。

到了北方,戚继光的 ... 衙门和总兵府总是高朋满座,文化人络绎不绝慕名而来,大家相聚一堂,举杯痛饮,吟诗作赋,把蓟门的总兵府变成了一个文化中心,蓟镇也成了口外的文化重镇,一代武将的戚继光也成了一个儒将,文人还给戚继光起号,元敬词宗先生,与王世贞的元美词宗先生同一档次并列。

万历十年六月,戚继光已在北方边关镇守十六年,首辅张居正去世,人们开始清算张居正时,也想清算戚继光,来个一相一将一锅端。给事中张鼎思在万历十一年二月上疏,说戚继光在南方到处剿倭赫赫有名,到了北方却固守边墙不出击,只适合南方,不适合北方。这一来,凑热闹的奏疏也纷至沓来。

戚继光与严嵩、徐阶、高拱、张居正四代首辅相处得很好,以前,大凡有弹劾戚将军的,都被挡了回去。现在,朝廷也在打戚继光的主意,奏疏一上,正中下怀,一道圣旨下来了,戚继光由蓟镇总兵改任广东总兵。听说戚继光南下,北方的文人痛心疾首,南边的文人却是欢呼雀跃,还在西湖设宴呢。

戚继光在汪道昆、汪道贯兄弟俩陪同下来到杭州西湖湖心亭时,已是高朋满座,有王世贞、王世懋兄弟俩,有很会吹捧王世贞、王世贞也特别推举的少室山人胡应麟,等等。酒过三巡,汪道贯看不惯胡应麟的言谈举止,酒后失德冲着王世贞发难:公奈何遽以诗统,传元瑞,此等得登坛坫,将置吾辈何地。

自称少室山人的胡应麟,字元瑞,金华兰溪县人,幼时被称神童,万历四年,26岁乡试中举,及后,连续考进士都落第,便花钱买了四万卷书,在家乡建了座读书楼,叫少室山房。汪道贯发难王世贞,胡应麟也火了,戚继光出软语两解之,胡大怒移 ... ,至目为粗人,戚惊避,促与度岭去,满座不欢而罢。

万历年间至晚明,很多读书人对考科举已经完全丧失信心,有的甚至深恶痛绝,把秀才帽摘下撕掉,叫裂秀才冠,戴上山人帽,把山人服装一穿,成群结队进出于各地的官府衙门,戚大将军的幕府中,这些山人位数不少。其时的山人,有社会责任感榜样的王阳明,雅歌投壶的王世贞,卖诗文过日的谢秦。

后人都知道晚明有一个王阳明,其实,他本名叫王守仁,自称阳明山人。清朝人修明史,唯独王阳明一人一传,其他人不配,他的文章、气节、事功,可称得上明朝第一人。他17岁娶媳妇,当天晚上抛开洞房,跑到铁柱宫道观与道士大谈养生;到北京后托辞身体欠佳,跑回老家余姚,钻到阳明洞里读书。

王阳明事功即学问的故事。他在贵州龙场驿贬所弄了个山洞,叫阳明小洞天,他在洞内顿悟,悟出心学。有一天,一个学士老远来看望他,说自己已经几年没做学问,在衙门做推官,帮助没罪的人平冤,把应该逮捕的人投入监狱,还为当地减少了多少税收。王阳明一听非常高兴,说做事有功就是做学问。

万历六年,16岁的皇帝举行大婚,王皇后是浙江余姚人,很讨李太后喜欢,就是没有生育。张居正去世后两个月,皇帝到慈宁宫向李太后请安,私幸了王宫女,于是,皇长子于万历十年八月出生,取名朱常洛。皇二子夭折。万历十四年正月初五,万历初年就进宫的郑贵妃为皇帝生下皇三子,取名朱常洵。

郑贵妃是一个传奇女子,多才多艺,是万历皇帝的红颜知己,生了皇儿,皇帝即晋封为皇贵妃。李太后过问后,王宫女也晋封为王恭妃。爱屋及乌,皇帝也特别喜欢皇三子,朱常洵快满月时,以首辅申时行为首的内阁上奏疏,以为是恭贺的,打开一看,早立太子,以定国本。皇帝的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。

皇帝批了元子幼弱四个字,户科给事中姜应麟即上奏疏,正名定分,国本所以安;别嫌明微,君道所以正。这疏名,取自孔子的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。奏疏还提出郑贵妃晋皇贵妃名不正言不顺,皇上称皇长子幼弱就缓立太子也名不正言不顺。皇上应立王恭妃为贵妃,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。

万历皇帝看了姜应麟的奏疏,气得要命,遍召大珰,把司礼监的宦官统统召来,把奏疏掷地,令贬谪上疏者至极边。吏部糊弄皇帝,把姜应麟送到离北京不远的山西大同府广昌县。及后,为了表白,皇帝接连下诏:贵妃敬奉勤劳,特加殊封,立储自有长幼;我朝立储,自有成宪,岂敢私己意,以坏今论。

有一次,万历皇帝来慈宁宫给母亲请安,李太后漫不经心的问,听说又出事了,又有人被贬到外地去了,还问皇帝到底有什么想法,为什么还不立皇长子,皇帝冷不丁冒出一句:彼都人子也。都人,就是宫女。李太后勃然大怒, ... 了一句:尔亦都人子。李太后当年也是宫女,这一 ... , ... 得皇帝伏地不起。

万历皇帝内宫外廷都惰得过问,整天就是喝酒,与皇贵妃亲亲蜜蜜,疼着皇三子,悠哉悠哉过日子。万历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,大理寺的评事,七品官雒于仁给皇帝上了一个奏疏,疏名就叫「酒色财气四箴疏」。雒于仁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,当过两地的知县,调入朝廷才一年,观察了一年,按奈不住。

雒于仁的奏疏:八珍在御,觞酌是耽,卜昼不足,继以长夜,此其病在嗜酒也;宠十俊以启幸门,溺郑妃靡言不听,忠谋摈斥,储位久虚,此其病在恋色也;传索帑金,括取币帛,甚且掠问宦官,有献则已,无则谴怒,此其病在贪财也;今日搒宫女,明日抶中官,罪状未明,立毙杖下,此其病在尚气也。

雒于仁在奏疏中说,听说龙体欠安,看是得了四种病,嗜酒、恋色、贪财、尚气四个病状。这还没完,说这四种病本是无药可治,下臣总要为皇上分忧,不会把脉,但可以开个药方。开的是箴言,也就是劝谏,总共36句,每句4字,分酒箴、色箴、财箴、气箴四个方面,归结起来,就是要皇帝戒欲、干事。

嘉靖后期海瑞给皇帝提意见和万历年间雒于仁对皇帝的批评,完全是两种风格。两袖清风、一身正气的海瑞是痛心疾首的;雒于仁却是无奈的嘻笑怒 ... 。内阁大学士王家屏怕惹出 ... 烦,大家都过不了春节,翌日赶快上了一疏,说雒于仁有罪,是个狂徒,毕竟还有皇恩浩荡之心,内阁也有罪,应共受罚。

万历皇帝忍了几天,正月初一,在毓德宫召见申时行、许国、王锡爵、王家屏四位大学士。君臣寒暄以后,28岁的皇帝便向56岁的申时行诉苦了,朕身体欠佳,御医把脉,是心火旺,哪知这奏疏一来,火更旺了。申时行是苏州人,嘉靖四十一年考中了状元,他善于斡旋,这一来,边哄皇上,边 ... 雒于仁。

万历皇帝见申时行忠心,便就雒于仁奏疏中的嗜酒、恋色、贪财、尚气四个问题一一摆开,说得四位大学士打心里真的动了同情、怜悯之心。未了,皇帝还引用了孔子的话:少之时,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;及其壮也,血气方刚,戒之在斗。申时行顺着话意哄,皇帝终于同意,让雒于仁自行辞职返乡。

万历十九年前后,北京街头流行一种飞语,一传十,十传百,叫十子八犬三羊,这21人,一个个都有名有姓,还有顺口溜,若要世道昌,除去八犬和三羊。十子,就是十君子,排第一位的,就是邹元标,在午门外亲眼目睹吴中行四人被廷杖还义无反顾上疏的正人君子。第二位,是嬉笑怒 ... 皇帝的雒于仁。

君子的对立面就是小人,其时叫犬、叫羊。「牡丹亭」的作者汤显祖就对其中的一犬一羊上奏弹劾,隔年,这一犬一羊便在都察院的考核中被罢官了。汤显祖非常蔑视权贵,他早已闻名天下,首辅张居正要他和沈懋学陪儿子读书,他严辞拒绝了,万历五年考进士落榜,万历八年还是,万历十一年才考上。

汤显祖弹劾的一羊,叫杨文举,跟邹元标同在万历五年进士,在云南保山县当知县政绩斐然,调入朝廷做户科右给事中,是言官。万历十六年,浙江发生灾荒,朝廷派他去赈荒,他去了,大肆收受贿赂,还在西湖大摆宴席,回京后,没受处罚,还被提升为吏科的左给事中,其时,大学士申时行为之撑腰。

汤显祖弹劾的一犬,叫胡汝宁,也是做给事中。其时,北京顺天府乡试,首辅申时行的女婿,次辅王锡爵的儿子参考,双双中举,大家觉得有猫腻,南昌来的一言官上奏疏,弄得首辅和次辅很尴尬,待在家中不敢上朝,胡汝宁与上疏者是同乡,却毫不客气对其进行抨击,被视为权门鹰犬,列为八犬之一。

胡汝宁不仅被视为权门鹰犬,还有外号叫蛤蟆给事。其时,北京连旱未雨,皇帝下诏让设台祈雨,文武百官跪地拜天,为了表示对上天的虔诚,还要戒酒、戒肉。胡汝宁也来凑热闹上疏,说光是戒酒戒肉还不够虔诚,还要戒 ... 生,现在有不少人捕捉蛤蟆,蛤蟆也是生灵,朝廷应禁捕捉,这下被人嘲弄了。

万历十九年的一天,北京有四个外乡游棍被东厂拘捕,罪名是隐借权贵,诈骗财物。不久,三人被无罪释放,只有乐新炉被奉旨拿问、立枷,这山人与汤显祖同为江西临川人,是游棍中的名人,当年游走于宦官和言官之间,是导致司礼监掌印人冯保倒台的谋主,这一次,对飞语的出炉供认不讳,囚死狱中。

飞语的八犬,有一犬叫张鼎思,与首辅申时行同是苏州人,中进士后做到吏科给事中。他在万历十一年上疏弹劾戚继光,戚继光才悻悻然离开蓟镇改任广东总兵。他给皇帝上疏,说乐新炉的八犬名单中,原本没有自己,被偷梁换柱加害的。皇帝发给内阁处理,奏疏一事传了出去,张鼎思得个外号张换狗。

这本书流行以后,受到司礼监掌东厂太监陈矩的关注,把这本书推荐给万历皇帝,皇帝看后挺感兴趣,把书赠给郑贵妃。也许是明德皇后的身世引起了共鸣,郑贵妃对这本书大加赞叹,连称通俗易懂,她自出宫赀,让伯父郑承恩重新刊印,自己还为之作了序言,其时大流行,北京的士大夫几乎人手一套。

经郑贵妃作序再版,「闺范图说」的身价骤升,地位也骤变,不再单纯是通俗读物了。明朝有史以来,只有两位太后、两位皇后编过书,贵妃撂下太后、皇后而自行作序编书,郑贵妃可是首创,社会一片哗然。户科给事中戴士衡首先上疏弹劾吕坤;知县樊玉衡的奏疏则直指郑贵妃心术不正有夺嫡之嫌。

万历二十六年,也就是郑贵妃作序出书三年后,北京街头流行一篇「闺范图说跋」的文章,序是写在书的前面,跋是写在书的后面。文章采用一问一答的格式,洋洋千言,署名朱东吉。这篇文章披露,郑贵妃想成为明德皇后第二,想贵妃晋封皇后,还想废长立幼当太后,妖书一出,把朝野内外都搅浑了。

查不出妖书的作者,勃然大怒的皇帝便拿两位上奏疏者出气,严刑拷打,还将之永戍边极。这时,立皇长子为皇太子的呼声高涨,再也难以压制。郑贵妃带着皇三子到皇帝跟前哭诉自己没废长立幼之心,郑氏家族的人,不是直接进宫,就是连写奏疏辟谣。万历二十九年十月十五日,朱常洛才被册封太子。

皇长子被册封皇太子的同时,皇三子朱常洵也被封为福王,封地在洛阳,但皇三子却依旧留居宫廷。万历三十一年十一月的一天清晨,北京的文武百官几乎同时接到一本「国本攸关」的妖书,又是披露郑氏家族人还在,心不死的,说是阴谋换太子,还列出一批死党名单。妖言惑众,北京笼罩在肃 ... 之中。

「国本攸关」一书中罗列的郑氏家族死党名单中,涉及到总督、巡抚、兵部尚书、锦衣卫、掌东厂太监和大学士,人人自危。恰其时,有一游棍皦生光也在制造妖书,还把妖书上门递给郑贵妃的哥哥郑国泰,想讹诈钱财,被东厂抓住。于是,聪明人便把两本妖书捆绑一起审,想其当然,将之定案法办了。

万历年间,朝廷为立皇太子、争国本的事,出现了清流派和温和派的上下折腾;社会生活方面,人们的道德观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其时的文化生活,主要是看戏剧、听评书。这个时期流行的评书「金瓶梅」与正德、弘治流行的评书「水浒传」,武松都是书中的主要人物,他的性格、作为却迥然不同。

明正德、弘治年间,人们的道德观崇尚正义,嫉恶如仇,「水浒传」评说出来的打虎英雄武松,夜过景阳冈、醉打蒋门神、大闹飞云浦、血溅鸳鸯楼,每一件事件,都是惊天地、动鬼神。景阳冈打老虎后,武松在清河县偶遇武老大,嫂子潘金莲恣意调戏,及后刀劈西门庆,这些情节只是一点小小插曲。

市井评书的「金瓶梅」中,顶天立地的打虎英雄武松,虽不尽是闹迷糊,也是打虎英雄落平阳了。清和县的知县在钱和法面前,选择了钱;东平府的知府在法与权的衡量上,也放弃了法;西门庆才是情场英雄,武松不知道自己的拳头该往哪打,被西门庆用钱编织起来的关系网网住了,人们的观念变了。

武松在「水浒传」和「金瓶梅」两部评书中角色的变化,恰恰是其时社会生活观念发生变化的折射。万历首辅张居正去世后被清算,说明为官之道认真办事已成过去;一身正气、两袖清风的海瑞被嘲弄,透析出人们不再嫉恶如仇,而是得饶人时且饶人。人们过去对西门庆之类的憎恶感,其时也渐淡化。

蒋兴哥重会珍珠衫的故事,万历年间家喻户晓,据说是有原型的。在冯梦龙的喻世明言、警世通言、醒世恒言的120个故事中,是首篇。蒋兴哥是湖广襄阳府枣阳县人,出身商业世家,长得帅,17岁时,父亲去世,在邻居的张罗下,娶了邻里王家的三姑娘,小名三巧儿,人长得十分漂亮,还挺聪明能干。

甜甜蜜蜜的好日子一晃就是三年,蒋兴哥该外出做生意了,说好年关前一定回来。年关快到了,三巧儿天天上阁楼推窗眺望,盼着久别重逢的这一天。有一天,盼到了码头上走来穿着一身鱼肚白湖纱道袍的人,这正是丈夫出门时穿的,盼着盼着,走近了,一看才知看走了眼,对着来人淡淡一笑把窗关了。

这一笑,把本正冲着三巧儿凝望的年轻人勾了魂。这人叫陈大郎,是徽州的商人,来枣阳做大米生意的。这下子,没心思做生意了,日思夜想,想起做珠宝生意的干娘雪婆,于是,一幕与西门庆和潘金莲相同的故事父母发生了,而且还胶着了一年多,家里妻子催得急才抽身,临走时,三巧儿赠给了珍珠衫。

陈大郎回家路过苏州,结识了来自湖广襄阳的罗小官人,一见如故,又是与三巧儿同乡的,更亲乎了。于是,设宴对酌。酒过三巡,浑身冒热,陈大郎脱去外衣,露出三巧儿送的珍珠衫,眼前自称罗小官人者其实就是蒋兴哥,珍珠衫是蒋家的传家宝,见了,心知肚明。蒋兴哥也没多说,杯酒落肚便告辞。

蒋兴哥回到老家,拿出预先拟好一信,不动声息告诉三巧儿,老丈人身体不适,该去瞧瞧。三巧儿信以为然,立即动身,回家一看,家父安然无恙。家父一看女婿来信,火了,竟是一封休书,火冒三丈找女婿论理。蒋兴哥只是热情款待,并让老丈人转言,让三巧儿拿来珍珠衫,不然……真是摸不着头脑。

时间推移,三巧儿又要出嫁了,蒋兴哥整理了三巧儿当初的陪嫁,亲自送到新郎客栈。回到家里的陈大郎老与妻子口角,一气之下跑到枣阳找三巧儿,才知道又出嫁,心里郁闷,这一闷,闷出了不治之症,妻子平氏赶来时,刚病故。葬了丈夫,平氏身上的财物又被家人卷走,走投无路,被摄合嫁给蒋兴哥。

蒋兴哥娶了陈大郎的遗孀平氏两年后又去做珍珠生意,货主贪财私藏珍珠,推推搡搡,货主失足身亡。蒋兴哥被扭送衙门,吴知县一审觉蹊跷,撂下案,回家跟妻妾三巧儿一说,三巧儿刨根问底知是前夫,央求吴知县放过一马。吴知县照办,蒋兴哥上府答谢,见了三巧儿便抱头痛哭,吴知县干脆成全了。

三巧儿发生的艳遇,几乎是潘金莲的再世,但命运却与之迥然不同。这其中,男主角的处理方式极其重要。其实,蒋兴哥这么做不仅没吃亏,还双喜临门。还有,知县吴节作用不小,也没吃亏。他是北京来的进士,家里已有妻室,三巧儿是被纳妾的,没生育,归还蒋兴哥,继续纳妾,以后可是子孙满堂。

王阳明的心学,提出了致良知,问道德者不计功名,问功名者不计利禄。作为王门弟子,何心隐把这个学说推到了极致。嘉靖三十二年,他在江西吉安府永丰县的老家梁坊村,连同周围几村,建立了聚和堂。他自掏腰包,在梁家的总祠堂旁边盖了一个大的学堂,叫夫山书院,让人人有饭吃,人人有书读。

何心隐的本名叫梁汝元,少怀异禀,府试时曾名列吉安府榜首,但却放弃了考科举、升官、光宗耀祖之路。建聚和堂,行之数年,一方之人,几于三代。何心隐自当率教,身边有3名辅教、2名维教,把几千村民组织起来;又设有养的机构,率养、维养、辅养6名,还有108名督粮官,教养乡民。

「礼记」有一篇文章叫「礼运」,就阐述了先贤是如何看待一个大同世界的: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,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使老有所养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,是谓大同。明末思想家黄宗羲称何心隐的大同思想:前不见有古人,后不见有来者。

何心隐让大家认同有饭同吃,有书同读,有衣同穿,同交税赋,官府却不买账。嘉靖三十八年,永丰县知县向全县加派皇木银两,说是宫廷要大兴土木。何心隐将自己的家产都投在聚和堂里,不断的加派税,增加了他率养的负担,于是,写信嘲弄、奚落了知县,被落个罪名抓了,聚和堂便树倒猢狲散。

何心隐被释放后,四海为家,半个中国都有他传道的足迹,渔夫樵父、句读竖子有问必答,士农工商、方术杂流无不交结,自我标榜:万物皆备于我,我何择焉。有一次,何心隐跟随朋友与时任国子监的司业张居正相见,开口便问,你身在太学,可知「大学」之道,被斥之:尔意时时欲飞,却飞不起来。

张居正在万历初期当了首辅,提出的尊 ... 一号令6个字,以及禁止讲学,就是针对何心隐这些教主的。及后,前后两任湖广总督到处抓拿何心隐,最后在南直隶徽州府休宁县抓到,送到武昌监狱。何心隐其时已经六十多岁,长期的废家忘躯,身体状况就不太好,经过多次严刑拷讯,终于万历七年去世。

万历年间,辽东的女真人部族出现了一位著名人物,努尔哈赤。他的先祖曾经做过建州女真的都督,在永乐、宣德年间先后三次到北京朝贡,接受明朝的封赏。努尔哈赤10岁时便会进深山老林采集貂皮、人参到开原与 ... 互市,还曾经在明朝的辽东部队服役,对评书「三国演义」、「水浒传」耳熟能详。

万历十一年,明军攻打古勒寨的阿台女真部落。阿台的父亲接受明朝的敕封,为建州卫的都督,却利用敕封身份兼并其他女真部落和骚扰 ... ,被明军灭了,阿台便与明对垒。攻不下,用女真人领袖尼堪外兰做分化、瓦解工作,还派努尔哈赤的祖父、父亲潜于古勒寨里应外合,结果,父子俩被乱军打死。

努尔哈赤对祖父、父亲的去世很愤怒,不领道歉之情,在家里整理出十三遗甲,从公元1583年开始,带着几十个兄弟向尼堪外兰寻仇,逐步兼并建州女真部落。经过十六年的鏖战,统一了女真建州部,同时,开始进攻女真海西部,成为东北一股势力最强大的力量。这时候,努尔哈赤还未骚扰辽东的 ... 。

这时候,矿监税使高淮在辽东的出现,进一步成全了努尔哈赤的大业。高淮已经有了老婆孩子,还能当上宦官,做到上膳监的监臣。万历二十七年,被万历皇帝派到辽东做矿监兼税使。高淮一到,到处搜刮民财,辽东137城、十万军队、数十万百姓惶惶不可终日。万历三十六年,山海关驻军终于发生兵变。

万历初年,日本一位诸侯织田信长削弱了其他诸侯,将日本归于统一。他的继承人丰臣秀吉开始对大明王朝及其属国 ... 虎视眈眈,并强制疏球国上贡。正在疏球经商的福建泉州人陈甲得到日本磨刀霍霍的情报,赶紧回乡禀报福建巡抚,巡抚上报朝廷,兵部认为日本只是觊觎 ... ,通报给 ... 李氏王朝。

万历十九年五月,日本特使到 ... 王京通报李氏王朝,翌春欲攻打大明,借道 ... 。原本不当一回事的李氏王朝才慌张起来,春秋战国唇亡齿寒、假途灭虢的故事还记忆犹新。李氏王朝没信心备战,寄希望明朝出兵。翌春,日军团跨过对马海峡,登陆釜山,直扑王京, ... 承平久,怯不谙战,皆望风溃。

日本三个军团数万兵力二十天内便占领王京。 ... 李氏国王逃到鸭绿江边向明朝要求过江内附,这时,朝廷才知道狼来了,立即信使告知俞以匡复大义,十万大军整装待发。 ... 的陆军不堪一击,但是,李舜臣带领下的海军却对日本海军和海上的给养预以沉重打击,日本军团虽在陆上取胜,海上却屡败。

明朝言而有信,史儒游击率领的辽东兵两千人单刀直入,却遇下雨,陷于泥泞地不能自拔,没达平壤便全军覆灭。副总兵祖承训率领的三千后续,趁日军不备,攻入平壤,却在日本一套三段式的鸟统作战战术中也基本打光了,祖承训逃回,朝廷才知道五千人都赔了净光,如今的日军已不是当年的倭寇了。

这时的万历皇帝,面临了三大征,东北日本入侵 ... ,西南四川播州内乱,西北宁夏又发生了蒙古族退休将领哱拜的兵变。一个蒙古部落侵扰边境时,哱拜直接向总督自告奋勇,得罪了直接上司巡抚,小心眼的巡抚老给小鞋穿,哱拜一气之下 ... 了巡抚,挑起了反明的旗号,还跟河套的蒙古部落串通一气。

乱世出英雄。有人向万历皇帝推荐辽东世袭的铁岭卫指挥佥事李如松。他的祖先是 ... 内附大明的,抵御北虏时,父亲李成梁与戚继光一同驰名。李成梁出道为将已四十多岁,当辽东总兵前后三十二年,活到九十岁。李如松兄弟中,有5人当了总兵,4人做到参将,是一个将军之家,皇帝力排众议批奏了。

李如松不到而立之年就做到神机营副将,三十出头,就做了宣府镇总兵,跟在辽东做总兵的父亲李成梁一东一西,遥相呼应,弟弟李如柏也做到副总兵。首辅申时行上疏万历皇帝,要保全李氏一家,别让太显赫,前有安史之乱、藩镇割据的教训,才出现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故事,皇帝不听这一套。

万里赴戎机,关山度若飞。李如松不负皇帝的差遣,万历二十年四月接到旨意,六月抵达宁夏,多次击退蒙古鞑靼部的援助,在当年九月攻破宁夏城,活捉了哱拜父子。随后,又接下赴辽东任提督御倭兵备的旨意,马不停蹄,三个月跋涉五千里来到辽东。其时,浙江嘉兴应聘的沈惟敬正从平壤谈判归来。

孙子兵法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,沈惟敬受日军平壤主帅小西行长之邀去谈判,日方主动提出退回大同江一侧,沈惟敬以为立下了不世之功,向李如松津津乐道、眉开眼笑,李如松气得拍案而起,这不是日方欲与大明共同瓜分 ... 吗?十月二十五日誓师,士气高涨,大明七万大军便浩浩荡荡渡过鸭绿江。

万历二十一年一月初四,李如松七万大军来到离平壤不远的肃宁馆,日方派来二十名使臣假意谈判,实则欲绑架明军主帅,李如松喝令抓拿,来者拔出长剑,个个都是武功高手,只抓了三人,其余溜了。两天后,李如松大军挺进到平壤城下,小西行长站在风月楼上,城门口群倭夹道欢迎,犹以为封使也。

一月初八,李如松亲自督阵,主攻东南门,城头上,日军的鸟统、火炮、弓箭、驽石,还有滚烫的开水倾泻而下,明军呼叫着轮番登云梯,战斗正酣。平壤北面牡丹峰潜伏的日军正欲包抄下来,突然一声号炮,吴惟忠率领的三千奇兵从天而降;西南门攻城部队瞬间也意气风发,一顿火炮便把城门轰塌了。

这一战,小西行长的两万兵力带回王京,就是现在的首尔,只剩几千。随后,明军又在离王京三十里的碧蹄馆与日军交火,日军龟缩进王京。李如松又令人偷袭囤积着几十万石粮食的日军龙山仓库,日军被迫退到釜山一角, ... 大部被收获。万历二十五年,日军又发起战事,直至诸侯丰臣秀吉病死才罢。

万历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,即公元1601年1月14日,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,在山东临清被税官马堂扣住,不打不相识。万历二十九年二月初一,马堂将利玛窦带来的自鸣钟、世界地图等献给皇帝,这时,万历皇帝已经二十年不上朝了,对献上的玩意十分惊叹,御笔一挥,允许利玛窦长住北京。

利玛窦出生在意大利,在罗马读书,参加耶稣会,学习了哲学、神学、算学、天文历法学等,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传教士。在京期间,除了传教、传授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知识,还与曾经写过「农政全书」的著名学者徐光启共同翻译了「几何原本」前六卷。现在,利玛窦的坟墓还留在北京车公庄西大街。

李如松用大炮轰开平壤的西门;努尔哈赤想进山海关,在宁远被袁崇焕的火炮击退……这么威猛的大炮其实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制造的。正德年间,就陆续有葡萄牙人来到珠江口一个小小的香山澳半岛居住,进行贸易和制造武器,到了万历年间,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,澳门已经成为中国 ... 之滨的一重镇。

公元1602年,福建人张嶷托人上疏万历皇帝,说福建海外的吕宋岛,有座机易山,山上的树长着金豆豆,山的地下刨开全是白银,建议去开发,每年至少可上贡十万两黄金、三十万两白银。皇帝一看非常高兴,立即批示,举朝骇异。张嶷来见福建巡抚,只批了海澄县县丞和一个百户随之泛海出洋去考察。

张嶷一行到了吕宋岛,酋长盛陈兵卫设夜宴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酋长便连连发话,说得县丞哑口无言,张嶷自知无趣,还得打圆场。酋长脸一黑,天刚亮便把一行人赶出了吕宋。赶走人,还怕再有人来,酋长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扇动当地土著,把岛上经商的两万华人也 ... 害了,还告知福建巡抚衙门。

万历的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,有一座赫赫有名的东林书院,书院大门有一副脍炙人口的楹联: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,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。这个书院,原本是宋朝名儒杨时开办的,到了明朝,本已败落。万历二十二年,顾宪成罢官,回到无锡被当成英雄受拥戴,知府、知县即刻令人翻修一新。

顾宪成在万历四年南直隶应天府乡试中举,名列首冠,是南闱的解元。万历八年中进士,没被选入翰林院做庶吉士,直接派到户部做主事。这一年是京察年,一个尚书在自述时被御史拾遗,有一个给事中风陈意旨,弹劾被拾遗的尚书和主持考察的都察院都御史,顾宪成也渗和了,御笔一挥,降三级外调。

顾宪成被下放到湖广桂阳做判官,又转到浙江处州做推官,还到福建泉州也做推官,在三地政绩显赫,被推举为公廉第一,又被回调北京,在吏部专摘帽子的考功司当上员外郎,二把手。万历二十一年,又是京察年,凡是公论不所予者,统统被吏部尚书和考察司罢官,众官聚众闹事,考功司郎中被打板。

拟出公论所不予者名单的,就是顾宪成,见一把手罢官,二把手也欲罢官,不仅没罢,还调到发帽子的文选司当郎中,一把手。其时的内阁首辅是王锡爵,大凡吏部提出任命的名单,内阁一律不许,顾宪成耿耿于怀,欲跃跃试之,果灵。王锡爵休假回来获知,火了,两人之间发生了一场很著名的谈话。

「明史纪事本末」记下这段谈话。王锡爵:庙堂之是非,天下必欲反之;顾宪成:天下之是非,庙堂必欲反之。东林书院也禀承了这一谈话之主旨,变成了朝廷是非、官场曲直的评头品足之地;同时,又成为和庙堂(朝廷)分庭抗礼的唇枪舌剑场所。于是,凡是罢官的清流派人士,都想来书院讲学传经。

东林书院是社会道德的恪守者,众望所归。顾宪成还找到志同道合的漕运总督、凤阳巡抚李三才,其位居肥缺,却很清廉,还以气势压制了仗势凌人的山东矿监陈增等宦官。这一来,惹火上身,东林书院尽庇护,也惹来齐党、楚党、浙党、昆党、宣党唱对台戏,冠以东林党。这一下,朝野上下没了是非。

万历三十四年,礼部向皇帝上疏,禀报努尔哈赤情况:国家本藉女贞制北虏,而今已与北虏交通,本设海西抗建州,而今已被建州吞并……奴儿哈赤与弟速儿哈赤皆多智习兵,信赏必罚,妄自尊大,其志不小……辽人尝言,女真兵若满万,则不可敌,今奴酋精兵已三万有奇。第三句是摘引元朝修「金史」。

礼部在奏疏中还谈及明朝自己的情况:按隆庆间辽镇图籍,马步官军实在八万,今称堪战亲兵不满八千。思之可为寒心。到了万历四十三年,努尔哈赤已把原来的四旗三万兵力扩充为八旗六万兵力,并于万历四十四年,也就是公元1616年建国立号,定都赫图阿拉。万历四十六年,八旗女真将士誓师伐明。

明朝所有提及努尔哈赤的文字,都离不开狡黠两字。努尔哈赤不反明则已,一反便惊天动地,他借口与 ... 互市,一口气轻轻松松拿下了抚顺城,主将李永芳瞬间即降。这一下,惊动了朝野。本已退休的杨镐即被召回,当上兵部尚书,经略辽东战事。户部为备粮草,年向全国的土地增加辽饷八百万银子。

准备了一年,一场萨尔浒战争,便在五天内全部结束,也敲响了明朝的丧钟。努尔哈赤却出色地作了一场教科书式的表演。朝廷在全国各地调集了十万大军抵达辽东,尽管一道道红旗催促战事,东北的寒冬腊月冰天雪地,南方来的大军适应不了,杨镐拿不定主意,翌年开春,才部署了四路兵力多头夹击。

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九日,杜松率领的第一路军三万多人首先发起进攻,三月初一来到萨尔浒,溯苏子河而上一百里就是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阿拉。见河对岸界凡山很多女真人在筑城,杜松分出一半兵力渡河猛攻,留下的赶紧构筑工事。中午,八旗赶到,左右开弓,苏子河两边的明军一下子全军覆灭。

南路军覆灭,一下子将北路军送入努尔哈赤的虎口,主将马林逃跑。杨镐一听还没会师,十万大军已折了一半,赶紧让余下两路军撤兵。李如柏西路来得及撤了。刘綎一路已来到离赫图阿拉不远的阿布里达岗,被皇太极部队堵住,大贝勒代善部队佯装明军,走近了,才知有诈,来不及反应,也被一锅端。

万历四十二年,李太后去世,在皇宫待了近三十年的皇三子朱常洵,也出藩到了洛阳,真正当上福王。这个福王,还真福禄,朝廷在全国各地开矿的所有矿税都归他;朝廷划给福王府的两万顷公田,每年的入税就达十万石以上;张居正被抄家,抄来的也归福王府。还有,茶税盐税,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。

晚明三大案件之梃击案的故事。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的傍晚,不知从哪冒出来,一个疯癫男子拎根枣木棍,闯进皇太子朱常洛的慈庆宫,打伤了守门的,还一直往前冲,直到前殿屋檐下,才被众宦官按在地上。翌日,皇太子书画告知父皇,万历皇帝一看,头嗡的一炸,一下子心照不宣,事情不径而走。

刑部将疯癫之汉一审,审出个大概,大汉叫张差,北直隶蓟县人,知县证实此汉从小就得了疯癫病,一贯疯疯癫癫。再一查,真相浮现了,族里人将他送到宦官庞保、刘成手里,宦官给了他好酒好肉,把他带进宫内,给他木棍,让他到慈庆宫见人就打,特别提醒他,要找到一个穿黄袍的,使劲往死里打。

事情发生后,郑贵妃的哥哥郑国泰上蹿下跳,郑贵妃找皇帝哭诉后,还来到慈庆宫,本想向皇太子求情,没想到,朱常洛见了郑贵妃居然肃然起敬,听到求情的话竟然受宠若惊。万历四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日,事情发生后的24天,已经好多年不集体接见大臣的万历皇帝,在母亲的慈宁宫接见众文武大臣。

文武百官在司礼监太监的引领下先到李太后灵堂前祭拜,再来到前殿的台阶下跪地,前殿上,万历皇帝御榻居中,皇太子居右,仨皇孙居左。让太监宣读上谕后,皇帝和皇太子先后发话,张差就是疯癫之人,处死得了,别株连他人,众臣也别信他人的离间之计。事情草草了结,不过,福王进京已成泡影。

人算不如天算,天算不如不算。皇帝梦逝了,郑贵妃还想争皇后,好不容易耗到万历四十八年四月初六,王皇后去世,五天后,万历皇帝病倒了,一病不起,三个月后与世长辞。明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即位时已病重,才当了一个月皇帝便呜呼哀哉。二十四年后,女真人挥刀南下,明朝的历史划上了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