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世凯女婿薛观澜忆东北军阀、奉系首领张作霖崛起始末

Jun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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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作霖由胡匪变东北王纪实

  民国初年,军阀嚣张,犯上作乱,寡廉鲜耻,其中节操较优者,仅有王士珍、张锡銮、阎锡山等寥寥数人。王能急流勇退;阎知保境安民;张则操守廉洁,犹有老成典型。本篇系述张锡銮奉命招抚张作霖与冯德麟之事,是为当年北方政局重大转捩点之一,迄无翔实报导,引起各种揣测,惟愚并未认识张锡銮,仅从冯德麟口述获悉一鳞一爪,兹特濡笔记之。

  张锡銮系浙江人,久在东三省任职,谙拳击,精骑术,故有「快马张」绰号。年甫弱冠,在鄂省投笔从戎,分发至奉天,受知于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与赵尔巽,与赵更形密切。因张操守甚优,一度曾司度支。辛亥革命,张奉袁世凯命,进攻太原,授山西巡抚。民国成立,直隶省议会选出王芝祥为直隶总督,袁因芝祥在广西按察使任内,早与民军通款,对王绝不信任,反对其为直隶都督。国务 ... 唐绍仪即因此案与袁失和,愤而辞职。袁命张锡銮为直隶都督,可见二人关系之密切,袁且呼张为「今颇大哥」,可知张氏资格之老,姜桂题等不能及也。

  按直督一席,俨为疆吏魁首,觊觎者众。锡銮不能安于其位,适张作霖在奉天,锋芒大露,无人得以驾驭之,作霖曾受锡銮之招降,感德良深,故调锡銮为奉天总督,可称人地相宜。招抚一幕,约如下述:

  按自日俄两国在东三省开战之后,地方糜烂,马贼猖獗,民不聊生,廷议剿抚兼施。光绪三十一年,赵尔巽任盛京将军,张锡銮充营务处总办,赵能实事求是,命锡銮亲自招抚海城一带之马贼,马贼又称胡匪,强悍绝伦,匪酋三人:张景惠居首,高拱而已,宛如梁山泊中之晁盖;其次冯德麟,权威煊赫,似卢俊义;又次张作霖,城府最深,似宋江。以下为张作相等,此时招抚对象应属冯德麟与张作霖。

  张锡銮乘四人绿呢大轿而至,随从甚少,冯德麟与张作霖出寨跪迎,张景惠胆小如鼠,不敢出面,因李鸿章曾在苏州尽 ... 太平天国降将,景惠恐蹈其覆辙,存心观望。畴知招抚之事,进行顺利,南澳总兵段有恒且为冯德麟与张作霖等作保,冯张以是德之。段有恒为段芝贵之父,芝贵旋任奉天巡抚,又任盛京将军,实以作霖为护符也。

  据冯德麟所述,俨然自以胡匪首领自居,日俄战争之时,胡匪助日,摇身一变为义勇军,主其事者,确为冯德麟,有案可稽,张作霖地位较逊,殆无疑问,惟作霖敢作敢为,招抚之际,又敢大言炎炎,变为招抚一幕之主角,此与往后政局大有关系,非但冯张二人之命运从此注定也。

  按冯德麟与张作霖受抚之后,初任千总,不久即因军功授骑兵营管带,等于新军之营长。作霖尤能与民众打成一片,防区之内,路不拾遗,两年之后,赵尔巽调川,徐世昌继任东三省总督,奏升张作霖与冯德麟为前后两路巡防营统领,张乃巧宦,位居德麟之右矣。宣统三年,赵尔巽回任东三省总督,作霖大喜,赵问招抚之后,作何感想,霖答:「只想升官发财。」赵嘉其爽直。入民国后,二人结成亲家,赵之独子天赐娶作霖 ... 为妻。

  按武昌起义之前,赵在东三省整顿 ... ,延用蒋方震训练新军,新军将领张绍曾、蓝天蔚等,皆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,洎夫武昌起义,新军皆附革命,蓝天蔚自称关东都督,赵见事急,乃调前路巡防营统领张作霖入卫省垣,作霖如飞而至,大获嘉奖。蓝天蔚避锋至烟台,此乃作霖投顺第一功,新军入关,旧军得势,从此作霖飞黄腾达,全省在其掌握中。迨民国成立,作霖所部改编为第二十七师,冯德麟部改编为第二十八师,二人皆升为师长。民国元二年之间,张锡銮调任盛京将军,张冯二师长初对老上司,颇为恭顺,不久二人羽毛渐丰,态度陡变,盖欲自打天下,不愿再做老上司政治资本矣。旋因移防问题,张锡銮与张作霖裂痕更深,作霖且致电中央,大意谓:「大总统注意南方,皆霖坐镇北方之力。……」叛将面目,跃然纸上。盖在袁项城晚年,北方军阀已跋扈不可制矣。

  民四筹安会成立,中央轮召各省师长入京,征询意见。张锡銮最具老成典型,伊认东三省为远东 ... 库,日俄皆待机而动,为袁打算,不可造次。此乃金玉良言,而袁以为不忠,转起厌恶之心,随召张作霖入京,作霖首见项城,即输诚悃,回防即上「速正大位」之密电。忆民十六作霖进位大元帅后,观澜入京请训,询及家世,张大帅正色而言曰:「我生平佩服的人,只有袁总统和赵次帅。」又云:「凡能造福我桑梓者,我都视为恩人。」张作霖由京回防之后,袁氏即下令,着盛京将军张锡銮与湖北将军段芝贵对调,张段二人皆大欢喜,因张锡銮正与张作霖呕气,同时段芝贵被其部下师长王占元所逼,自以离开湖北为上策,殊不知张作霖与王占元皆有野心,不论谁来,皆在反对之列,王占元当时曾表示:「新督到任,我准备辞职。」而北方 ... 又最怕军人辞职,卒调张锡銮为参政,王占元督理湖北军务,占元尚以未得上将军为憾,贪婪有如此者。旋封侯爵,占元传谕呼爵帅,其得意可知。

  王占元得逞之后,张作霖食指大动,顾其出身不正,冯德麟又与相持不下,卒不能达到其目的。新督段芝贵之父,尝有不造于作霖,作霖未便抗拒,异常怏怏,适因酝酿帝制,作霖破格得封二等子,照例中将师长应授轻车都尉,作霖以王占元封侯,愤请病假,段氏踵门视疾,挡驾不见,许以绥远都统,又不就。彼已侦知段芝贵亏空公帑,又命袁金铠筹设奉天保安会,实即变相独立。于是张作霖达到目的,获任盛京将军督理奉天军务,此后步步高升,由督军而巡阅使,而蒙疆经略使,而海陆空大元帅,北方战事,几无役不与,发言权之高,无出其右,姿睢跋扈,亦无出其右。

  予撰奉军纪略,讶作霖反覆无常,忽而尊段,忽而倒段,忽而借重徐树铮,忽而驱除徐树铮,忽而与曹锟联姻,忽而与曹兵戎相见,忽而联络冯玉祥,忽而讨伐冯玉祥,忽与中山先生订盟,忽与北伐军队大战,忽与日人合作,忽拒日人要求。当第一次直奉战争时,吴秀才通电全国,破口大 ... 曰:「作霖不死,大盗不止。」然当作霖炸死于皇姑屯,东北人士哀悼实深,至今盛称其治迹,是有遗爱于民众,得不谓为人杰也哉!

  按张作霖天不怕,地不怕,日本人亦并不怕。察其平生,只怕一个人,受尽委屈,而且不敢还手,此人伊谁?冯德麟是也。此事奇突,描述于后,以志作霖率性之念旧。与夫处事之能忍,若易其他军阀,作风迥然不同矣。民五作霖矢忠于袁,得任盛京将军督理奉天军务,但不能节制吉黑二省,因其手下只有一师也。冯德麟被委帮办军务,与张同级为师长,惟作霖此时已得杨宇霆为参谋长,杨字麟阁,冯亦字麟阁,故作霖呼杨为参谋长而不名,其内心实乃敬惮麟阁也。无何,冯氏被委为帮办,愤不就职,亦不贺张,悻悻然曰:「他好意思居我之上吗?」继以 ... 之土语。作霖闻之,局促不安,躬往拜会,说尽好话。冯始提出条件,帮办公署须与督署同样组织,同样职权,张自无法接受,冯回广宁原防,将生剧变,幸张态度软化,冯率所部抵沈阳,作霖先来拜会,冯不还拜,为冯洗尘亦不去。作霖喟然叹曰:「先前张金坡与段香岩所受闲气,我今加倍承受矣!」

  张为讨好冯氏,犒赏冯军,并将第二十八师办公处大事修葺,迎冯居之,冯仍不肯让步,条件有增无减,张来拜会,挡驾不见,适袁逝世,张失奥援,诚恐祸起萧墙,下令架炮瞄准冯师办公处。冯大怒,提出哀的美敦书,张又软化,请出吴俊升作和事老,以论兵力,冯氏迥非张之敌手,以论气焰,冯占上风,吴刚说出「将军」二字,冯即破口大 ... :「他是什么东西,对我摆臭架子,叫他赶快率领全师营长以上到此登门道歉。」作霖知冯条件越来越凶,果然挂笑而来,冯觉过意不去,遂邀张作霖一同打牌,打牌为当时军阀万灵之药,确有意想不到之妙用,事为上海报纸尽情登出,作霖大窘。

  谁知冯德麟火气未消,媾和了无诚意,不久回防,即师作霖对付段香岩之故智,尽拘作霖所委县知事,令其供出纳贿多少,继率全师官员通电辞职,对张极尽椰揄之能事。作霖谓冯曰:「二哥!条件都依了你,究竟你要怎么办?」冯答:「我要兼任 ... ,与将军平行。」作霖忍无可忍,于是双方备战,人民团体从中劝解,张允不以武力解决。段 ... 请出赵尔巽,出关调停,亦无眉目。此时作霖走徐树铮路线,通款于段 ... ,为主战派台柱。冯德麟因此反段,应张勋之召,晋京参加复辟,复辟失败,冯乔装日人,逃出北京,在津东站被捕,势力瓦解,作霖如释重负,喜可知也。

  从此作霖正式为东北王,遂以孙烈臣任第二十八师师长,另编第二十九师,以吴俊升为师长,武力扩至三师之众。不久吉黑二省归入掌握。先是,冯夫人乞援于张夫人。张示宽大,请段释冯,以戒烟为理由,旋即开复冯官。

  按冯德麟系秀才出身,与吴佩孚、齐燮元相同,乃军阀中不可多得之上流人物,值得傲睨侪辈。民国七八年间,黎元洪与张勋等,家居无事,乃创办中美实业公司于北京,冯德麟、冯玉祥等失意军人,皆属董事。德麟寄居羊肉胡同王芝祥家,当时观澜适掌公司总务处,与德麟不时叙首,德麟脾气甚大,抑亦妩媚可亲,短小精悍,与张作霖同型,惟其肤色较张黝黑。眼神微露,吃亏在此。常御黑色长袍,腰佩 ... 二支,烟瘾过足之时,即对愚等追述其一生经过,滔滔不绝,毫无隐讳。据称伊在家乡,不堪压迫,一怒为匪,因通文墨,擅射击,被推为首领,旋以反对帝俄,被逮入狱,日俄战争时,彼为义勇军首领,张作霖无法与彼抗衡,招抚之时,不敢多言,胡里胡涂就吃了亏。伊认张作霖不够义气,无论如何,应与平分疆土,但于复辟后被捕入狱,吃尽苦头,作霖为彼开脱,彼深感激,而今化敌为友,自认晦气矣。

  冯云:「我与雨亭闹翻,几次皆为添置飞机之事,雨亭是粗人,有些不开窍,可也难怪,然咱们哥儿俩是生死交,立有铁券,他居然架炮轰我,教我怎么不生气!」

  又云:「汇东!你可知道我们为何推崇赵次帅,他老人家廉洁可风,跑来调解 ... 之时,他乘三等火车,我们找不到他,原来他坐人力车直奔督署去了。你可知道复辟之役,张绍轩为何一败涂地,他误信小徐曾在徐州签字,他想老段不会反对。」

  冯氏所述类此,令人神往。按冯腰缠甚富,伊子冯庸曾在法国研习航空,返国之后,创办冯庸大学,蜚声于时。迨民十五,德麟逝世于沈阳,生前确曾致力于教育事业,造福桑梓,时人歙然称之。伊虽中阪蹉跎,克葆晚节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,故濡笔记之。

  本文节录自《北洋政坛见闻录》,薛观澜原著;蔡登山主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