虯髯客传--张说(国学治要五-古文治要卷四)

Aug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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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
隋炀帝之幸江都。命司空杨素守西京。素骄贵,又以时乱,天下之权重望崇者,莫我若也,奢贵自奉,礼异人臣。每公卿入言,宾客上谒,未尝不踞(ㄐㄩˋ具)床而见,令美人捧出,侍婢罗列,颇僭(ㄐㄧㄢˋ见)于上。末年愈甚,无复知所负荷,有扶危持颠之心。一日,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,献奇策。素亦踞见。公前揖曰:「天下方乱,英雄竞起。公为帝室重臣,须以收罗豪杰为心,不宜踞见宾客。」素敛容而起,谢公,与语大悦,收其策而退。当公之骋辩也,一妓有殊色,执红拂(ㄈㄨˊ扶)立于前,独目公。公既去,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:「问去者处士第几!住何处!」公具以对,妓诵而去。

公归逆旅,其夜五更初,忽闻叩门而声低者,公起问焉,乃紫衣带帽人,杖揭一囊。公问:「谁?」曰:「妾,杨家之红拂妓也。」公遽延入,脱去衣帽,乃十八九佳丽人也,素面画衣而拜,公惊答拜。曰:「妾侍杨司空久,阅天下之人多矣,无如公者。丝萝非独生,愿託乔木,故来奔耳。」公曰:「杨司空权重京师,如何?」曰:「彼尸居馀气[1],不足畏也。诸妓知其无成,去者众矣,彼亦不甚逐也。计之详矣,幸无疑焉。」问其姓,曰:「张。」问其伯仲之次。曰:「最长。」观其肌肤、仪状、言辞气语,真天人也。公不自意获之,愈喜愈惧,瞬息万虑不安,而窥户者无停履。数日,亦闻追访之声,意亦非峻,乃雄服乘马,排闼(ㄊㄚˋ踏)而去,将归太原。

行次灵石旅舍,既设床,炉中烹肉且熟。张氏以髮长委地,立梳床前。公方刷马,忽有一人,中形,赤髯如虯(ㄑㄧㄡˊ球),乘蹇(ㄐ|ㄢˇ检)驴而来,投革囊于炉前,取枕欹(ㄑㄧ七)卧,看张梳头。公怒甚,未决,犹亲刷马。张熟视其面,一手握髮,一手映身摇示公,令勿怒。急急梳头毕,敛衽前问其姓。卧客答曰:「姓张。」对曰:「妾亦姓张,合是妹。」遽拜之。问第几,曰:「第三。」问妹第几,曰:「最长。」遂喜曰:「今夕幸逢一妹。」张氏遥呼:「李郎且来见三兄!」公骤拜之,遂环坐。曰:「煮者何肉?」曰:「羊肉,计已熟矣。」客曰:「饥。」公出市胡饼。客抽腰间匕首,切肉共食。食竟,馀肉乱切,送驴前食之,甚速。客曰:「观李郎之行,贫士也。何以致斯异人?」曰:「靖虽贫,亦有心者焉。他人见问,故不言,兄之问,则不隐耳。」具言其由。曰:「然则将何之?」曰:「将避地太原。」曰:「然,故非君所致也。」曰:「有酒乎?」曰:「主人西,则酒肆也。」公取酒一斗,既巡,客曰:「吾有少下酒物,李郎能同之乎?」曰:「不敢。」于是开革囊,取一人头并心肝,却头囊中,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。曰:「此人天下负心者,衔之十年,今始获之。吾憾释矣。」

又曰:「观孝郎仪形器宇,真丈夫也。亦闻太原有异人乎!」曰:「尝识一人,愚谓之真人也,其馀,将帅而己。」曰:「何姓?」曰:「靖之同姓。」曰:「年几?」曰:「仅二十。」曰:「今何为?」曰:「州将之子。」曰:「似矣,亦须见之。李郎能致吾一见乎?」曰:「靖之友刘文静者,与之狎(ㄒㄧㄚˊ峡)。因文静见之可也。然兄何为。」曰:「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,使访之。李郎何日到太原?」靖计之日,曰:「期达之明日,日方曙,候我于汾(ㄈㄣˊ焚)阳桥。」言讫,乘驴而去,其行若飞,迴顾已失。公与张氏且惊且喜,久之,曰:「烈士不欺人,固无畏。」促鞭而行。

及期,入太原,果复相见,大喜。偕诣刘氏,诈谓文静曰:「有善相者,思见郎君,请迎之。」文静素奇其人,一旦闻有客善相,遽遣使迎之,使迴而至,不衫不履,裼(ㄒㄧˊ席)裘[2]而来,神气扬扬,貌与常异。虯髯默然,居末坐,见之心死,饮数杯,招靖曰:「真天子也!」公以告刘,刘益喜自负。既出,虯髯曰:「吾得八九矣,然须道兄见。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。某日午时,访我于马行东酒楼下,有此驴及瘦驴,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。到即登焉。」又别而去,公与张氏复应之。

及期访焉,宛见二乘,揽衣登楼,虯髯与一道士方对饮,见公惊喜,召坐围饮。十数巡,曰:「楼下柜中有钱十万,择一深稳处驻一妹。某日复会于汾阳桥。」如期至,即道士与虯髯已到矣。俱谒文静。时方弈棋,起揖而语。少焉,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。道士对奕,虯髯与公旁侍焉。俄而文皇到来,精采惊人,长揖而坐。神气清朗,满坐风生,顾盼炜(ㄨㄟˇ伟)[3]如也。道士一见,惨然敛棋子,曰:「此局全输矣!于此失却局哉!救无路矣,复奚言!」罢弈,请去。

既出,谓虯髯曰:「此世界非公世界,他方可也。勉之,勿以为念。」因共入京。虯髯曰:「计李郎之程,某日方到。到之明日,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相访。李郎相从,一妹悬然如磬。欲令新妇祗(ㄓ支)[4]谒,兼议从容,无令前却也。」言毕,吁嗟而去。公策马而归。即到京,遂与张氏同往。乃一小版门子,叩之,有应者,拜曰:「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。」延入重门,门愈壮。婢四十人,罗列庭前。奴二十人,引公入东厅。厅之陈设,穷极珍异,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,非人间之物。巾栉[5]妆饰毕,请更衣,衣又珍异。既毕,传云:「三郎来!」乃虯髯纱帽裼裘而来,亦有龙虎之状,欢然相见。催其妻出拜,盖亦天人也。遂延中堂,陈设盘筵之盛,虽王公家不侔(ㄇㄡˊ谋)也。四人对馔讫,陈女乐二十人,列奏其前,饮食妓乐,若从天降,非人间之曲。

食毕,行酒,家人自堂东舁(ㄩˊ鱼)[6]出二十床,各以锦绣帕覆之。既陈,尽去其帕,乃文簿钥匙耳。虯髯曰:「此尽宝货泉贝之数。吾之所有,悉以充赠。何者?欲于此世界求事,当或龙战[7]三二十载,建少功业。今既有主,住亦何为?太原李氏,真英主也。三五年内,即当太平。李郎以奇特之才,辅清平之主,竭心尽善,必极人臣。一妹以天人之姿,蕴不世之艺,从夫之贵,以盛轩裳。非一妹不能识李郎,非李郎不能荣一妹。起陆之贵,际会如期,虎啸风生,龙吟云萃,固非偶然也。持余之赠,以佐 ... ,赞功业也,勉之哉!此后十年,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,是吾得事之秋也。一妹与李郎可沥酒东南相贺。」

因命家僮列拜,曰:「李郎、一妹,是汝主也!」言讫,与其妻从一奴,乘马而去。数步,遂不复见。公据其宅,乃为豪家,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,遂匡天下。贞观十年,公以左僕射(ㄆㄨˊ葡|ㄝˋ业)[8]平章[9]事。适南蛮入奏曰:「有海船千艘,甲兵十万,入扶馀国, ... 其主自立,国已定矣。」公心知虯髯得事也。归告张氏,具衣拜贺,沥酒东南祝拜之。乃知真人之兴也,非英雄所冀,况非英雄者乎!人臣之谬思乱者,乃螳臂之拒走轮耳。我皇家垂福万叶,岂虚然哉。或曰:「卫公之兵法,半乃虯髯所传也。」

【译文】

隋炀帝巡幸扬州,命司空杨素留守都城长安。杨素位尊而骄横,又认爲时局混乱,天下掌握大权、有重望的人,没有谁比得上自己,因而生活奢侈骄贵,礼节排场也超出臣子所应有的,每逢公卿大臣言事,宾客拜谒,杨素都伸开两隻脚,双膝弓起坐在床榻上接见,态度傲慢无礼,又令美女簇拥而出,侍婢排列两旁,排场享用超越本分仿效皇帝。晚年这种情景更加厉害,不再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,不再有拯救艰危局势的用心。一天,卫国公李靖以平民的身分去谒见杨素,献上奇策。杨素也是以轻慢无礼的态度接见。李靖上前作揖,说:「天下正乱,英雄竞相崛起。您身爲王室重臣,必须把网罗豪杰的事放在心上,不该如此傲慢地接见宾客。」杨素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,站起来向李靖道歉,和他交谈,谈得非常高兴,接受李靖献纳的策书才从正堂退出。正当李靖滔滔不绝辩论之时,有一女子相貌出衆,手执红色拂尘,站在前面,独自看著李靖。李靖走了之后,手拿拂尘的女子凭栏指著士卒说:「去问一下,正离开的那个未做官的读书人排行第几?住在哪裡?」李靖一一回答了小吏,小吏告诉女子后,女子口裡唸诵著离开了。

李靖回到旅馆。那晚的五更刚过,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叩门,李靖起来询问。乃是一个穿紫衣戴帽子的人,杖上挂著个包裹。李靖问:「你是谁?」答道:「我是杨素家执红拂尘的女子。」李靖于是请她进来。脱去衣帽,是一个十八、九岁的美丽女子。未施脂粉,身著花衣向前拜礼,李靖吃惊地还礼。女子说:「我侍奉杨素这么久,看天下的人也不少了,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。兔丝、女萝不能独自生长,愿意託身于乔木之上,所以出奔来依靠你。」李靖说:「杨司空在京师的权势这样大。叫我怎么办呢?」红拂女答:「他不过是个暮气沉沉,无所作为之人,不值得害怕。衆女子知道他成不了事,已经走了很多人了。他也没积极要把她们找回来。我自有周详的安排,希望你不要疑虑。」李靖问她的姓,答:「姓张。」问她排行,答:「最长。」看她的肌肤、仪容举止、脾气性情,真是天仙一般。李靖意外获得这样一个女子,又高兴又害怕,瞬息间又十分忧虑不安,不停地窥视屋外是否有人追踪而至。几天裡,也听到了追查寻访红拂女子的消息,但没有严厉追索的意思。于是红拂女子穿著男装推门而出,乘马和李靖一道向太原而去。

途中住宿在灵石的旅舍中,摆好桌案后,炉中煮的肉也将熟了。张氏将长髮放下垂至地上,站在桌案前梳头。李靖则去刷马。忽然有一个人,中等身材,满腮捲曲的红鬍鬚,骑著一匹瘦弱的驴子来到。把皮革做的囊袋扔在炉前,拿过枕头斜卧著,看著张氏梳头。李靖看了非常生气,但没有发作,还在刷马。张氏注目细看来者的面容,一手握著头髮,一手放在身后向李靖摇手示意,让他不要发怒。张氏急忙梳完头,整理衣襟上前问客人的姓。卧在那儿的客人答:「姓张。」张氏回答道:「我也姓张。应该算是妹」。于是向他行礼。问排行第几,答:「第三。」他就问张氏第几,答:「最长。」虯髯客于是高兴地说:「今天很高兴,能遇上大妹子。」张氏远远地叫道:「李郎快来拜见三哥。」李靖急忙拜见。于是三人环绕桌子坐下。客问:「煮的什么肉?」李靖答:「羊肉,估计已熟了。」客说:「肚子真的饿了。」李靖就出去买烧饼回来。客人抽出腰间的匕首,切肉大家一起吃。吃过后,剩下的肉乱切了几刀递到驴前喂给驴吃,马上就吃完了。客人说:「看李兄的样子,应该是一个贫士。怎么能得到这样的美妇人?」李靖说:「我虽贫困,也是有心做大事的人。他人问我,我一定不会说。兄长既然问了,我就不瞒你。」一一说出事情的缘由。客问:「那么将去投奔谁?」李靖说:「先到太原避一避风头。」客说:「这样也好,我本就不是你要投奔依靠的人。」客又问:「有酒吗?」李靖说:「客店西边就是酒肆。」李靖到酒店取来一斗酒。喝了一杯后,客说:「我有些下酒物,李兄要不要和我一起用来下酒?」李靖说:「不敢,谢谢。」客人打开革制的囊袋,取出一个人头和心肝。把头扔回囊袋中,用匕首把心肝切了,两人一块吃。说:「这人是负心于天下的人,衔恨他十年了,今天终于结果了他,消除了我心头的遗憾。」

又说:「看李兄你的仪表气度,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。你为何选择到太原去,你是听说太原有个不寻常的人吗?」李靖答:「曾经认识一个人,我认爲他是真命天子。其馀认识的人都只是作将帅的材料罢了。」客问:「他姓什么?」李靖答:「和我同姓。」客说:「多大年纪?」答道:「仅二十岁。」客说:「现在做什么?」李靖说:「是州将的儿子。」客说:「就是了。我也想见见他,李兄能帮我引荐一下吗?」李靖说:「我的朋友刘文静和他很亲近,可以让刘文静引荐一下。但是你爲什么要见他呢?」客说:「会看天象的人说太原有奇异的气象,让我寻访这王气。你哪一天能到达太原?」李靖正在计算到达的日子时,客说:「到达的第二天,天刚亮时到汾阳桥等我。」说完,骑上驴子,如飞而去,转头间已看不见了。李靖和张氏又惊又喜,久久才说:「豪侠之士一定不会骗人,不须担心害怕。」于是快马加鞭赶路。

到了预订的日子,来到太原,果然又和虯髯客相见了,十分高兴。就一同前去拜见刘文静。对刘文静谎称:「有个善于看相的人想见见 ... ,请你迎请他来。」刘文静一向就觉得 ... 并非常人,一旦听说有客人善于相面,就立即派人把 ... 迎来。使者去了不久,就和 ... 一道回来了。 ... 服装不整,披著裘衣而来,神采飞扬,仪态与常人不同。虯髯客默不作声,坐在末座,看见 ... ,他就死了心(再不打算在中原发展)。饮了数杯酒,招李靖过来对他说:「是真命天子不错!」李靖把这话告诉刘文静,刘文静听了更高兴了,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。从刘文静家出来之后,虯髯客说:「我想八九不离十了,但必须让我道长兄再看看他,才能确定。李兄你应该和大妹子再入京。在某日的午时,到马行东面的酒楼找我。楼下若有这头驴和一匹瘦驴,就能确定我和道长兄都已在楼上了。到了就上楼来。」说完又告别离去。李靖和张氏又答应下来。

到了约定的日子去寻访,果然看见两头坐骑。就提著衣襟登上楼去,虯髯客与一道士正在对饮,见到李靖很是惊喜,招呼坐下一起饮酒。酒过十数巡后,虯髯客说:「楼下的柜中有钱十万。选一隐秘处把大妹子留下。某日再到汾阳桥会我。」李靖在约定的日子到了汾阳桥,道士和虯髯客已经到了。一同去拜见刘文静,刘文静当时正在下棋。作揖之后大家一起寒暄谈话。一会儿后,刘文静赶紧写信派人迎请 ... 来看棋。道士和刘文静下棋,虯髯客和李靖在一旁陪著。不一会儿, ... 到来。神采惊人,作了个长揖坐下。神清气爽让满坐气氛顿时活跃起来,眼睛炯炯有神。道士一见十分伤心,下了子棋子后,说:「这局全输了!现在已失掉全局,没办法可救了,不须再说说什么了!」停止下棋,请求离去。

离开刘家后,道士对虯髯客说:「这个天下不是你的天下,可以到别的地方发展。勉励他,要他不要把这裡的事放在心上。」于是共同入京。分别的时候虯髯客对李靖说:「计算你的行程,某日才能到京。到的第二天,可与大妹同往某个小巷的小屋中找我。你和大妹在一起,结爲夫妇,贫穷得什么都没有。我想让我的妻子出来拜见你们,顺带随意谈谈,不要推辞了。」说完,叹息而去。李靖策马而回。一到京城,就与张氏同去拜访虯髯客。见到一小板门,敲门,有人应声,开门招呼说:「三郎让我们恭候李郎和娘子多时了。」请进内庭,愈往内门愈壮阔。到了内庭,四十位婢女,排列在庭前。二十位奴僕引领李靖进入东厅,厅上的陈列摆设,都是极爲珍贵稀有的东西。巾箱中化粧品、首饰等又珍贵又繁多,都不是人间寻常之物。梳理化粧完毕,又请去换衣,衣服也非常珍奇。换好衣服,有人传话道:「三郎来了!」正是虯髯客,头戴纱帽,身著裘衣而来,也有龙虎之气,相貌不凡。大家高兴地相见。虯髯客催促他的妻子出来拜见,也是天仙一般的人。于是引进中堂,摆设的酒筵非常丰盛,即使王公贵族之家也不能相比。四人入席后,又叫出二十位歌 ... ,在面前排列演奏。乐声似从天降,不是人间的曲子。

吃完饭,又行酒令。家人从东堂抬出二十个桌案,每个都用锦绣织成的巾帕盖著。排列摆放好后,全部揭去巾帕,是文簿和钥匙。虯髯客说:「这裡面记载的是全部的宝物和钱币的数量。我所有的东西,全部赠送给你。爲什么呢?本来想要在你们国家成大事,在群雄征战三、二十年后,建立少许的功业。现在既然天下有主,还住在这裡有什么用?太原的李氏,是真正英明的君王。三五年内,就能遇上太平。李兄凭著奇特的才能,辅佐太平君主,全力爲善,一定会位极人臣。大妹凭著天仙般的容貌,学有不寻常的才艺,随著丈夫富贵,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。不是大妹,就不能使李郎受到赏识;不是李郎,就不能使大妹享受荣华。帝王的兴起,就会有一些辅佐他的人,就像是约定好一样如期而至,就像虎啸风生,龙吟云集一样,本来就不是偶然之事。拿著我的赠予,辅佐真命天子,帮助他成就功业,勉力爲之吧!这之后再过十年,东南方数千里之外有不寻常的事,就是我得以成事的时候。大妹和李郎可以向东南方洒酒相贺。」

于是命家中童僕排列叩拜,说:「今后李郎、大妹是你们的主人了。」说完,和他的妻子带著一个奴僕,骑马离去。走了几步,就看不见了。李靖拥有了这个宅子,就成了豪富之家,得以用资财帮助 ... 创业,于是平定天下。贞观十年,李靖任宰相。适逢南蛮入朝上奏说:「有千艘海船,十万兵士,进入扶馀国, ... 死它的君王,自立爲王。现在国家已经平定了。」李靖心知是虯髯客已经成事。回来告诉张氏,穿著礼服一同拜贺,向东南方洒酒祝祷叩拜。从以上故事我们就可以知道真命天子的兴起,不是英雄想成就成的,何况那些不是英雄的人呢!作爲别人的臣子而荒谬地妄想作乱的人,只是螳臂挡车罢了。我皇家垂福于万世,哪裡只是空言而已!有人说:「卫国公李靖的兵法,半数是虯髯客所传授的。」

【注释】

[1]尸居馀气:形容人即将死亡。亦以谓人暮气沉沉,无所作为。

[2]裼裘:披著裘衣。裼:穿上长衣。

[3]炜:光亮的样子。

[4]祗:恭敬。

[5]栉:梳理。

[6]舁:抬举、扛抬。

[7]龙战:群雄争战。

[8]僕射:职官名。秦时设置,因古时重视武官,用善射的人掌理事物,汉以后各朝都据秦法而有此官。至唐时,左右僕射相当于宰相的职任。

[9]平章:职官名。唐宋以同平章事为宰相之职,元置平章为丞相之副。

【注】《虯髯客传》,是一篇豪侠类唐人传奇,晚唐道士杜光庭所著,收录在宋人李昉所编《太平广记》中。故事以隋末天下群雄争霸为背景,牵引出三个名传后世的英雄人物─李靖、红拂女与虯髯客─之间的侠义故事,后人合称为「风尘三侠」。

【作者】

杜光庭(850年-933年),字宾至,一说字圣宾,号东瀛子,处州缙云(今中国浙江)人。唐朝时著名道士。喜读经、史书,工词章、翰墨之学。懿宗设万言科选士,不中,遂入天台山为道士。僖宗奔蜀,光庭始充麟德殿文章应制,后隐居青城山白云溪。王建据蜀,赐号广成。有《广成集》。《杜光庭诗词》《杜光庭著作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