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东阿王书---吴质(国学治要五-古文治要卷二)

Aug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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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
质白:信到,奉所惠贶(ㄎㄨㄤˋ况)[1]。发函伸 纸,是何文采之巨丽,而慰喻之绸缪(ㄔㄡˊ愁 ㄇㄡˊ谋)乎[2]!夫登东岳者,然后知众山之逦迤(ㄌㄧˇ里 ㄧˇ以)也[3];奉至尊者,然后知百里之卑微也[4]。自旋之初,伏念五六日,至于旬时,精散思越,惘若有失。非敢羡宠光之休,慕猗(ㄧˇ椅)顿之富 [5]。诚以身贱犬马,德轻鸿毛,至乃历玄阙,排金门,升玉堂,伏虚槛于前殿,临曲池而行觞。既威仪亏替,言辞漏渫(ㄒㄧㄝˋ洩)[6]。虽恃平原养士之 懿,愧无毛遂燿(ㄧㄠˋ要)颖之才。深蒙薛公折节之礼,而无冯谖(ㄈㄥˊ逢 ㄒㄩㄢ宣)三窟之效。屡获信陵虚左之德,又无侯生可述之美[7]。凡此数者,乃质之所以愤积于胸臆,怀眷而悁(ㄐㄩㄢ娟)邑者也[8]。

【注释】

[1]贶:赠、赐与。

[2]绸缪:亲密、缠绵。

[3]逦迤:曲折连绵的样子。或作「逦迆」、「迆逦」、「迤逦」。

[4]「奉至尊者……卑微也」:至尊:天子。百里:县令。

[5]「非敢羡……之富」:宠光:特殊的荣宠。猗顿:人名。生卒年不详。春秋时代鲁国人。因畜养牛羊及煮盐贩卖而致富。或作「倚顿」。

[6]渫:污浊、污秽。

[7]「虽恃平原……述之美」:平原:平原君赵胜是赵国的公子,门下的宾客有好几千人。(见成语典故:毛遂自荐)薛公:孟尝君,名田文(?-前 279年),中国战国四公子之一,齐国宗室大臣。门下的宾客有好几千人。(见冯谖客孟尝君)。信陵:信陵君(?-前243年),名无忌,中国战国时代魏国 人,是魏昭王的儿子,是战国时代著名的政治家、 ... 家。(见信陵君窃符救赵故事)

[8]悁邑:忧愤、忧鬱。

【原文】

若追前宴,谓之未究,倾海为酒,并山 为肴,伐竹云梦,斩梓泗滨[9]。然后极雅意,尽欢情,信公子之壮观,非鄙人之所庶几也。若质之志,实在所天。思投印释黻(ㄈㄨˊ伏)[10],朝夕侍 坐,鑽仲父之遗训,览老氏之要言[11],对清酤(ㄍㄨ姑)而不酌,抑嘉肴而不享,使西施出帷,嫫(ㄇㄛˊ模)母侍侧[12],斯盛德之所蹈,明哲之所保 也。若乃近者之观,实盪鄙心。秦筝发徽,二八迭奏[13]。埙(ㄒㄩㄣ薰)[14]箫激于华屋,灵鼓动于座右。耳嘈嘈于无闻,情踊跃于鞍马。谓可北慑(ㄓ ㄜˊ折)肃慎,使贡其楛(ㄏㄨˋ户)矢[15];南震百越,使献其白雉(ㄓˋ秩);又况权备,夫何足视乎[16]!

【注释】

[9]伐竹云梦,斩梓泗滨:伐云梦之竹作笛,砍泗水之木制筝。

[10]黻:繫印的丝带。通「绂」。

[11]仲父,仲尼(孔子)也。老氏,老子也。

[12]嫫母:古时的丑女,黄帝的第四妃子。

[13]秦筝发徽,二八迭奏:秦筝频频奏美音,女乐两队献妙曲。

[14]埙:古代用陶土烧制的一种吹奏乐器,圆形或椭圆形,有六孔。

[15]肃慎:古代东北边疆的民族。楛矢:以楛茎为箭杆的箭。

[16]权备:孙权、刘备。

【原文】

还治讽采所著,观省英玮(ㄨㄟˇ伟),实赋颂之宗,作者之师也。众贤所述,亦各有志。昔赵武过郑,七子赋诗,春秋载列以为美谈[17]。质小人也,无以承命。又所答贶,辞丑义陋,申之再 三,赧(ㄋㄢˇnǎn)然汗下。此邦之人,闲习辞赋,三事大夫,莫不讽诵[18],何但小吏之有乎!

【注释】

[17]赵武过郑,七子赋诗:《左氏传》曰:赵武与诸侯大夫会,过郑,郑伯享赵孟于垂陇,七子从。赵孟曰:七子从君,以宠武也,请皆赋诗以卒君 贶,武亦以观七子之志。子展赋草虫,伯有赋鹑之奔奔,子西赋黍苗之四章,子产赋隰桑,子大叔赋野有蔓草,叔段赋蟋蟀,公孙段赋桑扈。

[18]三事大夫:孔颖达《正义》:「三事大夫,唯三公耳。」三公:指太师﹑太傅﹑太保。指大官。

【原文】

重惠苦言,训以政事,恻隐之恩,形乎 文墨。墨子迴车,而质四年,虽无德与民,式歌且舞。儒墨不同,固以久矣[19]。然一旅之众,不足以扬名,步武之间,不足以骋迹[20],若不改辙(ㄔㄜ ˋ彻)易御,将何以效其力哉!今处此而求大功,犹绊良骥之足,而责以千里之任;槛猿猴之势,而望其巧捷之能者也。不胜见恤,谨附遣白答,不敢繁辞。吴质 白。

【注释】

[19]「墨子迴车……固以久矣」:《淮南子.山训》:「墨子非乐,不入朝歌之邑。」晋灼曰:《史记·乐书》,纣为《朝歌》之音,朝歌者,歌不时也。故墨子闻之,恶而回车,不迳其邑。

[20]步武之间,不足以骋迹:只有咫尺之地,无法驰骋。司马法曰:六尺曰步。礼记曰:堂上接武。郑玄注曰:武,迹也。

【注】此回信写于建安十九年(西元214年),是吴质任朝歌长的第四年,当时吴质年三十八,曹植年二十三。回信今题《答东阿王书》,按:此信称曹植为东阿王,当係后人改,因为曹植太和四年(西元229年)才徙东阿,本年为临菑侯。

【作者】

吴质(?-230年),字季重,三国魏济阴(今山东省定陶县)人。东汉末及三国时曹魏官员,先后任朝歌县长和元城县令。官至振威将军,督河北诸 ... 。

【译文】

吴质敬白:信使已到。手捧惠书,开封展信,文采何等华美,慰解之情何等深厚!人登上东岳泰山,然后才能一览众山小;人臣侍奉天子,然后才会知道县令官职卑微。自从邺都回来后,思念了五六天,甚至十来天,还心猿意马,惘然若失。不敢羡慕恩宠荣耀的福分,嚮往猗顿那样的富有。诚然以贱如犬马之躯,轻如羽毛之德,而登上玄武阙,进入金马门,荣升玉堂殿,凭栏杆于廊前,临曲池而宴饮。既然自己不懂为官的礼仪,言辞常有漏洞,即使仰仗平原君那样养士的美德,自愧没有毛遂自荐的才能。深蒙孟尝君那样折节的礼遇,自恨无有冯谖营造「三窟」的智谋。屡次得到信陵君那样「虚左」的恩惠,自惭没有侯嬴可称道的美行。以上这些,乃使我愤积于胸中,怀思眷顾而又抑鬱不快之所在。

如果追忆前次宴会,说未能尽兴,应倾大海作酒浆,并高山为佳餚,伐云梦之竹作笛,砍泗水之木制筝,然后穷美意,尽欢情,的确是公子的壮怀,不是粗俗之人可比的。像我吴质的志向,确实在于侍奉君王。思想放弃官职,朝夕伴师而坐,从而诵赞孔子之遗教,观览老子之妙言,对美酒而不饮,弃佳餚而不餐,让美女离卧室,令丑妇伴身边,这乃是圣德之人的追求,明哲之士的情操。要如前宴的景象,实在令我心神激盪。秦筝频频奏美音,女乐两队献妙曲。埙箫在华屋里荡漾,灵鼓在座席上震响。两耳只有嘈杂的乐声,情绪像鞍马一样的跳动。可谓能威慑北方的肃慎,使其进贡楛矢;震憾南方的百越,令其献上白雉。孙权、刘备之徒何足道哉!

回到朝歌吟诵充满文采的著述,体味佳作之精华,实可谓赋颂之宗祖,作者之榜样。众贤的著述,各言其志。从前赵武顺访郑国,七子赋诗,《春秋》载入,成为美谈。质是小人物,不能以文才禀承君命。奉答惠书,辞丑义陋,反覆试读,羞惭汗下。此地之人,嫺熟辞赋,三事大夫,无人不能讽诵,岂只有小吏才能呢?

君侯再赠苦口良言,以政事相训导,怜悯之心,洋溢笔墨之中。墨子曾闻朝歌之名而回车,而质任朝歌令四年,虽然对百姓无恩,但百姓生活亦载歌载舞。崇礼的儒家与尚简的墨家不同,本来是由来已久的了。然而只有一旅之众,不足以扬名,只有咫尺之地,无法驰骋,如不改职委以大任,我将怎样效力呢?我今置身狭小之地而要求建立大功,犹如绊住良马之足,而要求它承担日行千里之重任;关猿猴于笼中,而希望它施展灵巧迅疾之才能。不胜先生怜悯之情,谨捎书奉答,不敢多言。吴质敬启。